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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鹤适才说要借臣妾书房。”沈知姁现在只想和母亲说说话,懒怠再见尉鸣鹤,便唇角扯出一抹依恋的笑:“朝政重要,阿鹤快去罢。”
“只是臣妾桌上的茶叶云龙宣纸,阿鹤可不许用。”
这宣纸是江南造纸坊琢磨出来的新玩意儿,以茶叶入纸浆晾晒,入手柔顺有茶香。
不过真正写起字来不算方便,单纯是图个新鲜。
贡上来的一沓子,全被尉鸣鹤送来了瑶池殿。
沈知姁故意这样说,显示自己对其的喜爱和看重,哄得尉鸣鹤眉开眼笑,俯身为沈知姁绾过鬓边垂落的青丝,口中不忘道:“你既喜欢,朕回头让他们多送些,花样也要多些。”
“臣妾想要阿鹤送给臣妾的那些花儿的样式。”沈知姁偏过面儿,用细嫩的颊贴了贴尉鸣鹤的掌心,故意提起他们从前定情后送的花儿。
尉鸣鹤眼底涌起柔情,轻声应了好,又嘱咐沈知姁好生歇息,有事吩咐人去东偏殿的书房寻他。
如此叮嘱了一番,天子方离开。
箬兰来送了一趟熬好的汤药,青葙端上一碟子蜜饯,白苓将小几搬到床上。
一切安排好后,芜荑就带着几人下去,将空间留给沈知姁和沈夫人。
沈知姁端起苦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抬起的眉眼中是真诚的关怀与感恩:“母亲,这段日子实在辛苦你了,我同你多说两句话,你快些回去歇息。”
她与母亲私底下从不用那些虚礼,都是像从前在府中那样称呼。
母亲自入宫来,凡是她入口入手的事物,都要亲自验一遍,确保无误后才能送进内殿。
慈母之心,令沈知姁不知该如何报答,只能先从尉鸣鹤与自己的私库中拣选了上好的、沈夫人喜欢的珍宝,都打包好了,等着沈夫人带回去。
沈知姁还额外备了一名御医,送去定国公府当差。
“我不累,昨儿我担心得很,后头见你平安,陛下又令我歇息,我便下去了,现在一点儿都不累。”沈夫人见沈知姁喝着苦药却无半点反应,面上心疼之色明显:“你从前最不喜欢味苦的药,总要吃许多蜜饯才能用下。”
“女儿经历了许多事情,现在只觉得苦味正好,能叫人清醒。反倒是甜味容易让人上瘾,一个不小心迷糊过去了。”沈知姁笑意温和,口中轻描淡写,又见沈夫人神色犹豫,便直接道:“母亲,咱们母女间没什么秘密,您若有想说的,直接说便是。”
“我在宫中住了几月,瞧着陛下对你当真是情真意切。昨日听闻你胎动,陛下当即就脸色煞白,双手颤颤,眼见的是真心牵动。”
闻言,沈夫人幽幽叹气道:“我知道,你、还有你父兄,都有事瞒着我呢,不想我知道。”
“从你哥哥装瘸来看,我估计呀,是个牵动咱们沈家的大事。”
沈夫人出身名门,自小含珠握玉地长大,及笄后同沈厉一见钟情,入主定国公府。
婚后沈厉爱妻,不曾纳妾,得了儿子后更是亲自教养,不让沈夫人费心。
原先沈知姁也是要这样养的,但她出生时哭声较弱,沈夫人心疼,要自己宠着女儿。
成婚前无忧,成婚后恩爱,沈夫人当真是人生顺遂,现在眼底仍保留着几分向善的纯真。
沈夫人蹙眉轻问:“女儿,其实我觉得,咱们家现在就过得很不错,你们是拿定了主意么?”
有了沈夫人这句话,沈知姁唇边就露出一抹笑意,停了手中动作,目光坚定强韧,像磐石一般不可撼动:“母亲,我们都定好了,再不更改。”
她放下药碗,轻轻牵住沈夫人的手,眼底流露出不再遮掩的厌恶与憎恨:“母亲,我只说一句,伴君如伴虎。”
若想过得轻松,除非上
头执掌权力的“君”,是自己。
看到女儿眸中最真实的情绪,沈夫人猛然一怔,旋即心中涌出带着愧悔的醒悟:她长久呆在内宅之中,却忘了自己的丈夫、儿女全是伴虎之人,身负千斤。
他们哄着她,不愿让她窥见大事,是对她的呵护与关爱。她全都受了,却没能看出家人心中的重担。
看见沈夫人骤然变化的神色,沈知姁轻轻眨了眨眼,喂了一颗蜜饯海棠:“我告诉母亲,是想母亲心中安定的。”
“且看看淙儿,看看父兄,咱们一家子还有许多年要一起好好过。”
海棠浸足了蜜,甜中又带着花木清香,最能安定人心。
沈夫人一点点镇定下来,对沈知姁道:“我心中不能藏事,等你做完月子,我就依照宫规谢恩出宫,这样对你也好——我听外头说,有御史上书,说皇后恃宠而骄,召亲眷入宫陪伴多日,有违祖制。”
“好,接下来确实要有大事发生,还请母亲与兄长呆在一块儿,多多保重。”沈知姁纵然心中不舍母亲,但想着将来的计划,还是决定先送母亲出宫。
“等母亲离宫那日,我会请母亲带些东西给兄长。”
事关秋狩,除了亲近之人,沈知姁谁都不会相信。
沈夫人应下后,稍稍缓了口气,就重新扬起笑容:“女子生产后,月子是最重要的,要比有孕时更精细些,尤其是心情,千万不能伤心惊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