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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就被沈知姁收服,现下朝阳殿铁桶一般,除了皇后无人进出,自己手边又得了丰厚的银钱,只有加倍用心的份儿。

而且听沈皇后的话,到时候公中的赏赐,还是由殿中省照常发呢。

沈知姁点点头,应了国手们的谢意:反正现在开的是尉鸣鹤的私库,她半分都不心疼。

她杏眸弯起,伸手拿起最小巧的一柄银刀,提起尚在宁州的杨院使:“天子出事是大事儿,且那头已经有了嫌疑人选,想来不出半月,杨院使便能回来了。”

“娘娘仁慈,必会代替天子宽宥杨院使,许他回乡。”诸葛院判会意接口,随后行礼告退。

沈知姁前世读过药书,知道沸麻散彻底起效要一刻钟左右。

横竖等得无聊,她便先伸出手,慢悠悠拆了尉鸣鹤的左肩的纱布,露出一道抹了浅浅一层药粉的伤口。

里头鲜血已经止住,只是肩头在路上久被轿布摩擦,所以伤处血肉外翻,边缘处可见一点明显的溃烂,深褐色的药粉斑驳在上,勾勒出一副极难看惊悚的画面。

沈知姁握着银刀的刀柄,凝视着尉鸣鹤骇人的伤口,心中没有半点儿心疼之意,反倒是心绪伸远,想起前世父母兄长流放之事。

当时她独身被困,又找不到门路将银钱送去北疆,想必父兄因此受过很多磋磨。比如在亡山服苦役时,必定有沈家的对手刻意买通隶卒刁难、鞭打、克扣饭食。

亡山是没有御医、药粉与干净纱布的。

只有从悬崖石壁上长出来的草药和粗糙的麻布。

还有在寒冷雪天下必须穿着保暖的粗棉絮衣裳,伴着手腕粗、永远在呼呼作响的藤鞭。

父兄身上的伤痕,只会比尉鸣鹤现在所有的更深、更烂、更多。

而母亲……母亲病弱,不用服苦役却要日夜做绣活。

那些伤痕,会血淋淋地隔空剜在母亲心上,让母亲虚弱的身躯如负千斤。

沈夫人和气关切的面容、沈知全意气风发的模样与沈厉威严却不失慈爱的神色在沈知姁面前依次缓缓闪过。

与之相对应的,沈知姁心中念起前世亲人被扣上“谋逆”大罪、最后死无全尸的结局。

她握着银刀的纤指骤然握紧,本就溢满冷光的杏眸中更多几分恨意,毫不犹豫地对着伤口的溃烂处割去。

许是人不能和猪羊相比的缘故,又许是韩栖云奉上的银刀太过锋利,沈知姁并未感觉到书册上所形容的“粘腻粗钝”,也没有重生前刺杀天子时、那样纳入血肉的些微滞涩。

反倒是轻飘飘的、还没有落到血肉上的感觉,那处溃烂就已经被切割下来。

被止住的鲜血重新涌出。

刚自由了不到一瞬,就被大把的止血药粉重新封印。

与鲜血一样反应剧烈的,是尚在昏迷的尉鸣鹤。

被生生切割下血肉的剧痛,让尉鸣鹤即便被沸麻散麻痹了唇舌、被棉布牢牢地堵住嘴,还是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极沉极响的闷哼。

像是夏夜里半空突然炸响的惊雷,惊得殿内烛火都无风自动地闪了一下。

随着闷哼响起,尉鸣鹤的身躯也跟着紧绷起来,有了片刻要弹起的反应。

那双紧闭的凤眼微微一动,半睁开一片白色,眼睫颤动得厉害。

白色的纱布、金黄的锦被和沈知姁白玉似的指尖上,都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红。

沈知姁定眼瞧着面前鲜艳的血色,只觉得心中痛快酣畅,眼中的无边狠意略有缓和,将尉鸣鹤半翻着白眼的眼睛毫不温柔地合上,然后平静地唤芜荑进来。

芜荑进来一瞧,当即就行礼道:“奴婢已让他们备好了热水,娘娘照顾陛下辛苦,您先下去浣洗,这儿奴婢来清理即可。”

“这儿血腥气浓,你不必搞得太过仔细,回头也去洗洗。”沈知姁微微颔首,扫了眼换上厚纱的帷帐,细心嘱咐道:“记得再添半盒宁神香,将帷帐全都拉下拉紧,那些个窗棂更不准开一丝一毫的缝,别让陛下的伤口吹了风。”

“娘娘对陛下当真用心。”芜荑抿唇笑着应了。

沈知姁一双细眉笑着挑起,唇角弯起不言:这自然是假的。现下快入十月,京城中气温凉爽不少,可也耐不住满屋子地点香闷着。

气味杂驳,再加上处理不当,能最大限度上延缓尉鸣鹤重伤康复的时节。

要是运气好,能多闷出几处溃烂。

芜荑利落地将尉鸣鹤身上被掀开的纱布重新缠绕回去:“娘娘,奴婢想着,您对陛下痴情,如今情状自然要日夜贴身看护,所以奴婢刚刚在外间让人搬了个宽敞的软榻进来,用屏风围了起来。”

“只是娘娘在这儿住上几个月,实在是委屈。”

这算是个简单的住所,不过那些床头小几、锦被软枕,芜荑都挑了最好的来,但是比着瑶池殿的寝殿,仍然是不够规格。

“有你陪着,哪有什么委屈。”沈知姁清浅一笑,想起前世瑶池殿最后寥落落灰的破败样儿,心中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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