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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旧是沈知姁将奏报取来、在尉鸣鹤面前展开。
北疆捷报上写,平郡王已经被夜影卫成功捉拿。而霍家主携兵和土藩在亡山回合,并在附近捉了不少人充作人质苦力——沈厉父子就在其中。
沈厉和沈知全捉住了机会,趁夜袭杀乱军数百,活捉霍家主与土藩王子,以此逼退乱军。
刑部侍郎所上的奏章上,则写明慕容丞相与韦中尉授意族人所做的事情,两人所为大同小异,包括但不限于结党营私、私收贿赂、强占良田、私霸盐矿等。
而其中最为瞩目的,就是两人合谋,连同御史令、沈庆在内的数位朝臣,将通敌叛国的证据放入定国公府的书房,诬陷定国公府父子,导致其被剥夺爵位、抄家流放。
沈知姁将两封奏报看完,心中一直高高悬起的大石头落地。
直到迎着烛光、向尉鸣鹤抬首望去,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是清眼淌泪,眼前一片模糊。
“陛下,臣妾私心,恳请陛下在处理完谋反之事后,彻查定国公府之事。”沈知姁起身跪下,腰脊挺直,面上梨花带雨却不失坚毅沉默,尾音颤颤如雨中的春蝶。
伴着哽咽的话语,一串串晶莹如珠的泪水落下。
在尉鸣鹤尚陷在凝神沉思中时,沈知姁膝行一步,伸手要去触碰天子的手,却强忍着停住。
“若臣妾父兄当真是被诬陷的,那丞相与中尉竟敢在朝中勾结党同伐异,欺瞒陛下,愚弄祖宗法纪,实在是枉为臣子!”
沈知姁憋着心口那股迅速膨胀的怒气,粉面涨红,衔齿将事情的重点落在并不存在的“欺君”上。
尉鸣鹤好似思索的沉默其实并不难理解。
这两份奏报一出,去年的定国公府之事必须要彻查,否则朝野民间,定会热议如沸。
而尉鸣鹤一是担心,生怕沈厉、沈知全经此一遭,怀揣报复之心,将来难用;二是心虚,不愿自己为权、默许慕容丞相等人的行为被发觉,有损天子威严。
所以沈知姁就干脆先安尉鸣鹤的心,给尉鸣鹤立一个被奸臣欺骗的无辜形象,也能表明自己对于尉鸣鹤的深信不疑和深情不移。
果然,尉鸣鹤听罢,凤眸眼底有微光闪动。
眼前的女郎如夏雨中挺立的一支清荷,不屈而动人。
尤其是欲伸又止的柔荑,清亮眼眸中暗含的倔强恳求,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软,更遑论尉鸣鹤。
并且,女郎说,此事重点在欺君……
是呀,欺君。
到时候,丞相与中尉是无视纲纪法的罪臣,他是及时纠错的明君。
他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沈厉与沈知全是否会心怀怨恨。
就在这时,玖一携着一封书信匆匆而来:“陛下,北疆又送来第二只军鹰。”
因沈知姁正跪在龙榻前,屋内可见之人全都随着跪倒,无人起身应接,玖一便垂眸弯身,自己走到了尉鸣鹤面前,将书信奉上。
望着沈知姁一双朦胧泪眼,尉鸣鹤轻叹一口气,将左手伸到沈知姁面前:“好端端地总是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沈知姁便吸了吸鼻子,小小地啜泣一声,握住尉鸣鹤伸出的手,顺势起身,眼睛红红地坐在龙榻旁。
莫名地像梗着脖子的红眼小白兔。
“此事事关重大,就算不为了你,朕也一定会下令彻查。”尉鸣鹤的语气愈发软和:“况且,奏报上都写明了,此次获胜,你的父兄立下了关键功劳。”
“身为大定功臣,身上自然不能有不明不白的冤屈。”
说罢,尉鸣鹤清了清嗓,补充道:“朕也绝不能容忍有朝臣仗着朕的信任,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等骇人听闻、枉污功臣之事!”
他默认了沈知姁所说的“欺君”之罪。
这话等于是定下,会彻查定国公府之事的意思。
“陛下圣明,臣妾多谢陛下。”沈知姁抹了抹眼尾,压出一抹圆翘的嫣红,起身行了大礼。
被尉鸣鹤再次扶起后,沈知姁接过玖一手中的书信,重新做回尉鸣鹤身旁,将书信展开。
出乎沈知姁的意料,来信是沈厉亲笔所写。
开头先恭恭敬敬地表明了对尉鸣鹤的关心,说自己此次以罪臣之身份立下功劳,实在是天子保佑的缘故。旋即,沈厉有些不甚娴熟转了内容,说起此次突袭的全部经过,并讲述了从土藩王子口中所得到的、土藩王的狼子野心——土藩预备协助昌王和平郡王取得大定的天下,随后就三分天下,各自为王,和平共处。
土藩要草丰马肥的整个西北。
在最后,沈厉十分谦卑地请尉鸣鹤示下,接下来在北疆的诸军应如何行动。是将土藩等赶出边境、扣押土藩王子为质子,向土藩索要贡品赔偿,还是乘胜追击,直接杀入土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