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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莲叶形状的果盘推到仙姬面前,沈知姁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是想以此方式,先给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再来惹我生气,让我告知皇帝,从而令你能够遣返回土藩?”
从仙姬先前的话语来看,她对自己的父亲土藩王有明显的怨怪,可见是被逼迫着来的,自然想着尽己所能地回去。
见自己的打算被戳破,仙姬反倒是松了口气,神色放松下来,一边用小勺去舀石榴,一边故作冷静地轻声道:“娘娘猜得不错,我知道土藩兵败,要奉献出积年收集的珍宝,可并没想到,阿父会愿意将我也当作物什送出去。”
“当时阿父召我赐宴,我不过饮了一杯青草酒,就昏迷过去。”
“等再醒来时,我已经和哥哥一起,走到大定的凉州了。”
说完这句,仙姬的眼儿瞬间就红了一圈,嗓音也带出几分哽咽,强撑着拿了个葡萄:“中途逃走定然是不行的,土藩好歹是我被生养的地方,若是我逃走,那土藩必定再起战事。”
“我也知道,大定天子是惹怒不得的,一不小心就容易丢了性命,所以就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当真对不起,冒犯了娘娘您。”
说罢,仙姬竟起身,给沈知姁鞠躬道歉。
观察了仙姬的言行举止,沈知姁扶起仙姬,深深蹙起了眉:“旁的先不说,我想问一问你,你今年年岁多大?土藩王素日对你如何?”
根据土藩王上报,仙姬公主正是十六七的年岁,从身量肌肉粗略一看,觉得并无问题。
可对方处事冲动、又极为容易放下心防、信任别人,瞧着和上报的年龄并不相符。
仙姬重新坐下,手中下意识地拈起两颗葡萄,乖乖回答:“今年十一月初五,是我
的十五岁生辰。阿父和阿母一向对我很好,我要什么几乎都会给我。”
沈知姁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她原意为尉鸣鹤已经是世上少有的薄情寡义之人,没想到这土藩王竟与其不相上下,为保住自身权势、讨得大定君主欢心,竟不惜将自己尚且年幼、素日心疼的女儿给送来。
吃完甜滋滋的葡萄,仙姬湛蓝的眼睛含着希冀望向沈知姁:“娘娘,我相信您是好人,您能帮我和大定天子说一说,将我送回去么?”
“阿母与阿奶说了,今年的生辰要给我大办一场,还给我打一双好看的翡翠镯子。”
仙姬歪着头,双目似蓝玉,端的是个天真无邪的受宠公主。
“那我再问一问你,仙姬。”沈知姁长叹一声:“你已经知道土藩王、你的父亲在利益情感前是如何选择的,那么即便你能获得特许回去,可你也不曾完成土藩王在你身上的寄托——为土藩争得更多的利益与和平。”
“土藩王会怎么看你?”
一个被退回去的进贡公主,一个不能为土藩求得长久利益的公主……
想也知道仙姬回去后,定会被土藩王厌弃。
经过沈知姁的一番点拨,仙姬仔细想了想,面色瞬间就有些不好看,原有些泛红的眼睛泛起泪花:“阿父他……”
“依着我看,你来到大定,已经是偿还了他的养恩。”
沈知姁浅浅道了一句,不再多说:这件事道理浅显,回去细想一想就能知晓真相。
“你偷跑出来,事情颇大,若闹出来,按宫规要处置不少人。”沈知姁转了话头,对仙姬莞尔一笑:“要不要在我这儿换个衣裳,咱们去骑一骑马?”
“你同我说一说此次随行的两位兄长,我帮你想想法子——虽不能帮你回去,可至少能让你在宫中逍遥自在一两年。”
仙姬生于土藩,自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在马车上颠簸两月,闻言就起了兴致,当下点了头。
蓝眼睛滴溜溜一转,分明还含着泪,却又带出笑:“娘娘,我能端着这一碗果子去么?”
“它们比那些农书上形容得还好吃。”
沈知姁微笑颔首,转而拍手唤来芜荑,让她准备一套适合仙姬穿、较为简单的衣裳,再派人去朝阳殿通知,最后去殿中省找杜少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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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院使与诸葛院判奉诏来到朝阳殿,依次为沈知全的左腿诊断。
在重复了太医诊脉、摸骨,沈知全痛得五官扭曲、太医叹息这个流程两遍后,范院使向尉鸣鹤遗憾汇报:“禀陛下,沈小将军的腿骨伤势严重,里头碎骨颇多,兼之受了路途拖累,要想痊愈,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微臣与院判即便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保证沈小将军能依靠拐杖出行。”
尉鸣鹤听在耳中,爽在心间,痛在脸上神情:“怎么如此!平虏将军是难得的清俊英才,为大定立下赫赫战功,怎么年纪轻轻……”
“太医院当真没有办法么?马太医呢,朕记得他在正骨方面十分在行。”
见尉鸣鹤一脸痛心疾首,沈知全撑着一张疼色未消的面庞,翕动着苍白的薄唇,拱手行礼:“陛下对微臣的关心,微臣记在心中,感激不已。同时,微臣也明白自己的情况,能保得一条腿完整已是万幸,再不能奢求其他。”
“现在当务之急,是请陛下安排可用之人、接替微臣的职位。”
“将军放心,这是必然的。”尉鸣鹤长眉微舒,眸光一闪:“只是朝野上可用之臣众多,国公与将军可有推荐之人?”
沈厉与沈知全对视一眼,双双恭敬俯首,齐声道:“陛下英**眼,臣等皆认同陛下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