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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0(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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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拒绝封疆很难,跟随他走进白檐胡同尽头的面馆的时候,一阵热气裹挟着卤味香挤进步蘅感官。

进门前步蘅已经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封疆不是真的如他所言想吃什么,拣就近的店打发一餐,只是想免去她在家里忙活一番的麻烦。

店面狭小,空间逼仄,加上中岛餐台处加的几把单椅,也不过十一二个餐位。

不是那种营销做得好,名声在外,热热闹闹要预约排号的网红店,又临近闭店时间,店内食客寥寥。只在置于角落的一张原木长桌上,有初中生模样的一男一女正摊开习题集奋笔疾书,旁边还搁置着俩已经见底的宽沿窄底的白瓷蓝纹面碗。

秋日窗外已无虫鸣,窗内也无空调嗡响,小店静得只有学生下笔时笔尖擦过习题册的唰唰声。

在等待蟹黄笋衣面上桌的时间内,步蘅不时扫向那一双稚嫩少年。

总能看到他们于埋头苦思的空当儿,不时视线交替瞥向对方书册,查看对方进度的模样。

一开始齐头并进,后来,女孩渐渐放慢了笔速,步蘅猜她是临近收尾,在有意迁就男孩的进度。

不免就想起中学时代。

晚自习课后,她总会走得比其他同学快一点,横穿长长的走廊,踩过一层叠一层的楼梯,去路过本不会路过的、身在高年级的封疆的教室。

装作不经意地从狭窄的后门窗户往那人头攒动的教室看几眼,次次看到的都是深处后排,临近升学,被多排一节自习的他埋身题海的坚毅侧脸。

闷热的日子里,六边形教室内的老旧吊扇慢而笃定地旋转,扇翅制造的暗影会在他侧脸上游移;起风的天气,穿过半开的窗越进室内的风,会吹起他摩挲旧了的书页。

塞得满满的教室里,其他的一切人与物在她眼底都是一蓬随时可以散去的青烟,隐没在她的视线焦点之外。

她仿佛先于时代拥有了某种人工智能技术,一种自动在人群中对焦捕捉他的能力。

路过他之后,她会回家投入繁复的书海,蹲守时钟,静待指针义无反顾地前转,奋战到他亦刚好下课的那一瞬。

然后,看着窗外竹林翻飞,数着那片招摇的青翠,等待晚归的他从爷爷分居的楼前路过。

原本雷打不动的成绩,在那几年载浮载沉前进倒退不定后,于某一日突然阶梯式提升,是在那无数个沉下心来的,她单方面与他共渡的分分秒秒间达成的。

见到后辈常常会禁不住回首往昔。

大概是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在漫长的岁月间,有共同前进的方向,你追我赶的时光更为美好。

*

封疆回复田望秋消息的罅隙,余光扫到步蘅在观察那一双人。

“怎么老看人家,想要时光倒流?”他低头敲虚拟键的同时,温声问。

步蘅没否认,往前微微一凑:“有点儿,你有没有觉得,和他们差不多大的时候,我比较积极向上?”

封疆随意地笑了声,建议道:“去掉那个时候。”

在他眼里,她从来积极向上。

待将田望秋的一串消息回复完,回家路上有了灵感的易兰舟又开始同封疆讲下一步系统优化的路径,发信息没有效率,没撂几句他便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封疆还没接,两碗蟹黄笋衣面及卤味拼盘已经呈上了桌。

温热的骨汤香气肆溢,在狭窄的空间内迅速升腾发酵,铺了满室,连接人的味蕾。

封疆接易兰舟电话的间隙还记得对步蘅道:“是老易。你先吃,别等我。”

考虑到有室内有埋头奋战的学生,恐干扰他们,封疆在座儿上听了十几秒,待需要他回话,同易兰舟长篇大论的时候,他夹起手机走向店外。

易兰舟的细致认真使这通电话变为长聊。

封疆尚在店门外静听盘桓的时候,步蘅从店内钻了出来,对他指了下不远处的全家超市,示意她要短暂离开。

待易兰舟讲完,封疆隔着流徙车河看了眼全家的透明玻璃窗。

灯光刺透黑夜,超市内里的景象完整清晰地呈现在人眼眶之中,依赖良好的视力,封疆得以看见步蘅在货架前逡巡的身影。

月悬于天,身后是面店烹饪出的人间炊烟,身前是杂货铺里涓涓淌过的暖人灯火,灯火深处站着的,是他眼底最亮的那抹光源。

全身全心的疲惫与沟壑仿佛都随着一眼又一眼被一点一点熨平了。

为了节省时间,封疆没有紧跟步蘅脚步走进马路对面的全家,而是先一步折回店内。

适才忙于赶功课的少男少女已经拾掇好书本,且挪到了离封疆和步蘅所在的桌次最近的双人桌上。

封疆乍回座,身着校服的两张鲜嫩面庞便一起抬眸,满目璀然笑意一径扑向他。

因之夙夜未眠,封疆的情绪并不高涨,更深知自己今夜因为疲惫表情欠缺,并不可亲,恐怕难以换取他人主动的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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