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第2页)
笼馆里的新娼妓,总是要在第二天早上哭一鼻子的。
珍鹭坐在楼梯上一直哭到麻雀都出来觅食,踩在初雪里叽叽喳喳的找黄米时,她才停了下来。
她抹着眼泪艰难起身,等她重新站起身时才发现楼梯拐角一直躲了个小龟奴。
那小龟奴十二三岁,缩在楼梯下正拿了本掉页的书,偷偷摸摸地看,被珍鹭发现后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你看什么看!阿嬷不是叫你去洗澡?”
这小龟奴是总在笼馆门口扫梧桐叶的,徐阿嬷给随便起了个名字,就叫梧桐。
脾气貌似不太好,所以总是被那些个大龟奴手脚招呼。
对这么个小孩儿珍鹭本不想理会,双腿的疼痛已经没办法让她站太久,可当她看见这小龟奴手里拿着的书册竟是自己的时候,一晚上受尽的委屈扑面而来,也不怎的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梧桐的脸上。
“你怎么学不好!还偷起我的书来了!”
掉页的书册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这下散落的书页更多了。
捂着脸的梧桐怒目圆睁,看看破碎的旧书,又不可置信地看看珍鹭,竟冲她啐了一口,“呸!我就偷了怎么样?我还嫌脏呢!真是脏死了!”
脏?
脏……
写满诗词的书页跑进了珍鹭的裙底,那些簪花小楷撰写出的诗句整整齐齐的印在自己的脊背上。
脏?
珍鹭扶着后腰,靠在楼梯上,突然笑了。
她笑是觉得,自己刚刚竟然有一瞬间,觉得那个小龟奴说的真对!
华雀
犹如七层宝塔的笼馆,塞满了几十个姑娘和龟奴,大家都知徐阿嬷,可也要对四绝之首华雀毕恭毕敬。
她是梅州嫖客最向往的神女,是徐阿嬷最看重的孔雀,也是笼馆姑娘最“崇敬”的先生。
大部分新进来的小姑娘都要在她手底下学一遍规矩。
即使是最顽劣的小妹子,见识到夜晚的花孔雀,都对她有了神往的念头。
没有一个姑娘不想成为华雀,但十几年了,没有一个姑娘可以成为华雀。
流水的银子从裙子底下过就像流水的客人前仆后继跪倒在华雀的脚下。
傍晚的梅园,是酒池肉林,那里面摆满了八仙桌,坐满了高矮胖瘦,身份各异的客人。以前的笼馆还只有华雀时,她一个人就可以撑起一个场子。
任华雀怎么顶着冷傲的脸庞,她都可以把每个客人照顾周到。
那些个客人好像就喜欢跟华雀喝酒说话,但凡听华雀讲话的人都会服服帖帖,喜笑颜开。
有的小姑娘想学华雀,却怎么也学不像。
就连从小长在笼馆的欢鹂都会讨教华雀,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就是为什么那些个客人,会那么喜欢听姐姐说话呢?”
没客人的时候,华雀总喜欢懒洋洋地躺在她屋里的贵妃榻上,把发间的金钗都摘下来扔在地上。
华雀的金饰是最多的,密密麻麻落了满地,伺候她的小姑娘就坐在地上划拉着金扳指金耳环,怎么摸都摸不够。
她躺在上面,顺手抓了把欢鹂手里的核桃放在嘴里有些不耐烦。
“不过是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罢了,见到书生打扮就聊聊仕途,见到商人模样就谈谈生意,人家说什么你就顺着往下说便好。”
说起来倒是简单,人人都学得会,怎么华雀还只是一个?
欢鹂躺在华雀绣着雀鸟的绿裙子上,翘着二郎腿好不理解,华雀知道欢鹂是受了那些个小姑娘的托付来问的她,她在笼馆中一向给大家留下的印象都是脾气不好,所以很少有人来触霉头。
每年新来一批嫩芽,都要问上一嘴怎么才能成为华雀。
一年复一年,把华雀都问烦了,她对此嗤之以鼻,跟欢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