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黄金之誓(第1页)
数年前。
齐梁皇宫深处,春日的御花园姹紫嫣红开遍,却掩不住那一角天水湛蓝的清冷。
花清风奉父命自外游历归来,踏入这即将成为他未婚妻居所的庭院。
他身着凌霄观特有的素青道袍,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清俊,气质沉静内敛,仿佛一块浸润了山泉的古玉,温润之下是难以撼动的坚硬,目光平静地扫过精致的亭台楼阁,最终落在那背对着他,凭栏而立的女子身上。
她身着一袭天水湛蓝的宫装长裙,衣料如水般流淌,勾勒出纤细却挺直的背影。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那张厚重精美,覆盖了整张面孔的纯金面具,面具造型是神圣的莲瓣与祥云,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而疏离的光泽。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面具眼部的细缝后,目光平静无波地投向他。
“花公子。”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金属质感的空灵,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冰泉滴落玉盘,只完成了最基础的问候。
花清风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他并未像常人初见时那般客套寒暄,目光在那张冰冷的面具上停留片刻,直截了当,声音亦如他的气质般平静无波。
“长公主殿下,何故不以真面目示人?”
没有惊讶,没有羞恼,长孙莲心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疑问,她甚至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只是用那清冷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天道所谴,面目全非,无药可医。此面,恐惊世人,亦污公子清目,故以金具覆之。”
她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那狰狞的疤痕只是戴上了一件普通的首饰。
花清风听完,眼中没有丝毫同情或怜悯的涟漪,他的内心如同他此刻的面容,是一片沉寂的寒潭。
这场联姻,在他眼中,与后花园中精心修剪的盆景无异,不过是父辈权力藤蔓上结出的确用以稳固利益的果实。
他自幼被凌霄道长带离百花谷,远离了谷中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环境,在清修中铸就了一颗坚如顽石的道心。
情爱?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位长公主是美是丑,于他而言,并无区别。
他们皆是棋盘上的棋子,因势而聚,亦可能随时因势而散。
“原来如此。”花清风淡淡应了一声,再无他言。
初次见面,便在一种近乎公式化的冰冷和彼此心照不宣的疏离中结束。
此后的时日里,花清风偶尔会奉父命或遵循某种表面的礼仪,前来皇宫。
有时是在御花园中,两人隔着约三丈的距离,沉默地沿着卵石小径散步,只闻风声鸟语,衣袂轻拂,有时是在僻静的凉亭,他会询问一些齐梁特有的灵植培育之法,而她则会分享一些濯清涟水心体质在修行上的独特感悟。
她修为精纯,境界竟与他这凌霄观高徒不分伯仲,对道法的理解也常有独到之处,这倒是让花清风对这位面具后的长公主,生出了几分纯粹基于修行层面的,如同看待一本深奥典籍般的印象。
他们的话题永远围绕着修行,政务,风物,如同两条泾渭分明的平行线,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交汇于情爱私事,彼此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过问对方的过往,不探究对方的内心,仿佛那场即将到来的婚姻,只是一场需要共同演完的仪式。
直到……
齐梁内乱爆发前夕,神果交接仪式当日。
花清风作为百花谷少宗主,代表谷主莅临观礼,齐梁皇室对这位未来的驸马并无太多戒备,长孙隼亲自接待,寒暄几句后便去筹备仪式,花清风并未见到长孙莲心。
就在他于偏殿等候时,一个身影带着几分跳脱的气息,从背后轻轻拍了他一下。
“喂!姐夫!”来人正是长孙盈袖。
“你回来啦?这次去游历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对了对了,你觉得我皇姐怎么样?”她穿着华丽的宫装,脸上带着少女特有的,没大没小的顽劣笑容,凑到花清风面前,眨着眼睛。
花清风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对这位小姨子的自来熟和顽劣并不在意,只是出于对未婚妻最基本的尊重,客套而疏离地回应:
“莲心殿下很好。”
“很好?”长孙盈袖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撇了撇嘴,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语气,话语却如细针般刺人,“姐夫你是不知道,她整天戴着那个吓人的面具,脾气也古怪得很,宫里好多人都在背后议论她呢……说她……”
“盈袖公主。”花清风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如同玉器相击,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瞬间打断了长孙盈袖未尽的话语。
他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沉重的,源自修为和身份的天然压迫感,让长孙盈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长公主殿下是本公子的未婚妻。”花清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陈述,“无论她容貌如何,性情如何,皆非旁人可妄加置喙,即便你是她的妹妹,亦不该在本公子面前,言及她的不是,望公主自重。”
长孙盈袖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意慑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份顽劣被尴尬和一丝畏惧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