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雏菊和爱万岁(第1页)
在各种途径所获的信息和资源的催化下,应鹊在大三这一年过得依旧兢兢业业,但是已经不再拘泥于学校这个地点和同学之间的人际关系。
她曾经兼职的设计公司很看好她,老板曾应允她毕业直接入职,且愿意给她一个不错的职称,应鹊很是感激,不过升入大四以后,她心里有了别的盘算。对方稍作挽留,在得知应鹊并不属意于此,也不强求,还给她介绍了一些资源,声称只要是他们合作过的公司或个人,都可以帮她打一声招呼。
应鹊很动容,老板对这个眼泪汪汪的女孩笑笑,道:“就当是你在这个团队呆了这么久,认真完成每一件小事、每一份工作,勤恳待事,真诚待人的奖励吧。”
离职那天,办公室里的几个小伙伴还给她办了一个欢送会。应鹊被瞒着,下班以后抱着箱子,走到门口又回头,也是那一回头,被小礼炮砰的一声吓了一跳。
大伙儿鼓起掌来,恭喜她结束人生的一个阶段,即将步入更广阔的天地。
应鹊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仔细且缓慢地从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掠过,突然想起自己第一天踏入这扇门时,彼此陌生的情景。将近两年的陪伴,日子不长,但他们在有限的时间里都给彼此创造了无限的深刻回忆,那些同甘共苦的难题,携手同行的深夜,都将留存她心,在日后反复品尝。
“谢谢大家,真的谢谢。”
从她实习第一天就带她到今天的姐姐拍了拍她的肩膀,代表同事们给了她一个拥抱。
“别哭。同事关系结束了,咱们以后还是朋友啊。还是可以约着一起吃午饭,喝下午茶的。而且你还在这个圈子里,我们还会有很多见面的可能。”
应鹊哽咽着微笑,点了点头。
她快要毕业了,姐姐有些话想送给她。
“虽然不清楚你以后有什么具体打算,但是我想告诉你,你是个很勇敢很刻苦的人。请不要将这些形容词当作贬义,细腻细心是你的特点,有时候走得比别人慢一点也没关系,不用和别人攀比,人生又不是赛跑。等你走到终点,回头看,能让自己踏实地松一口气,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成人世界的门连接着真实的社会,如果说高考完那年应鹊拿到的是入场券,那么即将毕业的她才真正手握住了这把钥匙。她身边的同学和朋友都纷纷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那扇门,而她始终徘徊在窗户边缘,眺望最适合自己的草原。
而这过程中的焦虑和犹豫,即便她不说,过来人都看在眼里。
即将分别,没有什么礼物比这番话更为贵重。因为应鹊此时需要的就是肯定,她需要有人告诉她这几年的辛苦付出不是无用功,需要有人承认,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抱着箱子走出大厦的应鹊在上出租车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公司所在的楼层。千千万万扇窗户里,曾经有一盏灯是她亲自点亮的,而往后的路途,这盏灯依旧会照耀着她。
在回学校的路上,应鹊靠在车窗上回溯这一年多的时间,忙不迭地想到上个星期最后一个舍友就已经搬出去了,现在回到宿舍,只剩下她一个人。但她已经不会觉得寂寞,也不会觉得慢人一步。同事们的关心和照顾也很好地弥补了她这方面的缺憾,二十岁以后,她渐渐地不再为自己“没有特别好的朋友”而发愁较劲。
时间带给她许多东西,一开始应鹊没有察觉。直到在学生会的换届仪式上被学妹评价了一句,“学姐你总是独来独往,可我觉得好酷”以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能够屏蔽他人的目光。
她接受了自己的平庸普通,接受了自己天资不足所以需要加倍努力的辛苦命运,接受了做五彩缤纷的花园里不起眼的雏菊。
但是对于园丁来说,每一朵开在院子里的花都是宝贝。尤其是经得住风雨,平时也不怎么让人操心的那朵,总是会比过了季节就枯萎的品种要让人怜爱。
应鹊以前对保研的态度很冷淡,不过随着社会环境的发展和变化,就业情况对于身处这个时代的许多人来说都不太友好,更遑论初出茅庐的应届毕业生。像她这种没有背景的孩子更是势单力薄如飘萍,与其亲手脱下自己的长衫坐在办公桌前一日复一日,或是做一个年年岁岁入不敷出、打开钱包只有梦想的过期船票的不知名设计师,应鹊觉得无论是基于现实还是她个人性格,她都更适合走学术路线。
一切开始得很晚,她准备得不如别人充分,资源也没有别人厉害,但是胜在三年里的日积月累。面试那天群英荟萃,她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但是熟识的老师却对她微微一笑。应鹊以为又有事情需要她帮忙,傻乎乎地迈进办公室,结果害得老师一脸懵,笑她没眼力见。
离开的时候应鹊一头雾水,做惯了衔拾面包屑的小鸟,她居然有点不太习惯轻盈地飞翔。
名单出来的那天,应鹊才明白老师的笑容意味着什么。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一直以来所称呼她的那句“傻丫头”并不是贬低,而是将她与其他学生区别开来的暗号。
应鹊知道这幸运的资格会降落,可以完全归咎于自己大学期间的勤勤恳恳,然而得到了这不算优待的优待,还是让她感到无比开心。
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看得到雏菊,也会有人喜欢雏菊。
尽管很少,但是有,会有。
立夏那天她把被子搬到宿舍楼上去晒,看到下面的出闸口有不少人在搬东西,马上就是毕业季,提前收拾行李的人在校园里随处可见。
应鹊曾经以为自己也会是这些人里面的一员,她还天真地幻想过,等到了大四,她就能够找到很好的出口,不仅能消除她所有的不甘心,并且能够在设计行业声名鹊起。到时候就没有人会瞧不起她了,说不定大学毕业删好友的时候删到她,最终还是会犹豫着留下来。
但是此时此刻,呼吸着温暖的空气,被躁郁的风拂过脸庞,应鹊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她的价值已经不需要用在他人心里的轻重来衡量。
应鹊抬头望,烈日当空,耳畔的蝉鸣不绝于耳。
炫目的光晕将她带回这四年每一个让她印象深刻且倍感触动的瞬间里,许多人许多事在她脑海中滚动而过。
有满足,也有遗憾。
再次见到祝希,是学院统一拍毕业照那天。
从大三下学期开始,应鹊就不怎么见得到她了。准确来说是不怎么见得到班上的人了,大家各自奔前程,学校这个温暖的巢穴已经留不住长出齐全翅膀的飞鸟。
但是因为祝希在她这里举足轻重,所以应鹊总是格外留意她的出现和消失。
关于她的消息,应鹊也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