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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远大概是手机举得累了,换了个倚着床头的姿势:“我爸去上个班,你就说想叔叔,我们从北京离开,刚上飞机你说想姨姨,小学毕业了说想谢溪,搬家了说想旧房子,连棉花糖去做绝育手术,你也要想一想。”
陈安楠被说得嘟起嘴,然后伸出手,两指头一捏,比划出一小点距离,说:“那你别跟叔叔说,其实我想你更多一点点哒。”说完,自个儿还有点不好意思把脸埋在枕头里嘿嘿地笑。
“……”陆清远没来由的想伸手帮他把滚乱的头发理一理。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晚过后,大家因为要正式比赛的缘故,全都收敛了笑,练歌室气氛一度紧张的比外头的空气都冷,以至于陈安楠都觉得,那天的旅行像场温存的梦。
谢溪也因为要过年的缘故,被他哥勒令送回去了,临走前,陈安楠送他到机场。
“楠儿,你别紧张,等我到家,我用家里电视机看你表演,我叫我七大姑八大姨也一起看,我家里亲戚可多了,你可得好好的唱!”谢溪得意洋洋的说。
“那你记得写寒假作业呀,好好写。”陈安楠叮嘱他。
谢溪以为好友在关怀自己,他曾经就因为没写寒假作业被他爸胖揍一顿,险些屁股开花。
他无所谓的用手在自己短的贴头皮的头发上用力朝后一捋,说:“哦,你放心好了,我是谁啊,我可是人称外号小刘翔,现在逃跑速度已经一流了,我爸——”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安楠打断:“不然我回去没得抄了。”
“再见。”
没过多久,陈安楠就看着航站楼玻璃外,飞机夹带出的寒流在澄澈的蓝天上烙出痕迹,载着他的好朋友离开。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座城市又落了场大雪。
陈安楠在南京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银白的雪花簌簌坠下,一层层铺落,仿佛要在空中织出张细密的网,将天与地一起兜进来。
天是真的冷,路上行人都少了很多,当真是快要过年了,市中心都商铺萧条,但挂了一溜烟的大红灯笼,离远看跟红柿子似的。
陈安楠这天回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老师请他们吃年夜饭。
陈安楠吃得太撑,就想散步回酒店,一个人走在路上难免无趣,他又拨通了陆清远的电话。
不多时,陆清远熟悉的声音从那头响起:“喂?”
陈安楠有一肚子苦水想倒,但话到嘴边,反而又被咽下去了:“想你啦。”
陆清远的电话有点嘈杂,不知道在忙什么:“你哪天不想我?”
“我好久没看到你了,”陈安楠说,“你想不想我呀?”
这小孩一个问题重复好多回,其实就是想听好话,偏陆清远完全不如他意:“天天见面你也不嫌腻?我好不容易才清净下来。”
“……”冬天的风吸到肺腑里跟冰碴子似的,陈安楠呼出的热息在脸边缭绕,盘旋。
他的心思直白又天真,就像一本摊开的幼儿园儿童读物,都不需要窥探,喜怒哀乐也会一览无余。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不明显的喘息,问:“怎么不说话了?”
你这样说话谁能接得住?陈安楠嘟着嘴说:“没有。”
电话那段又传来衣料的摩擦声,应该是换了个姿势的缘故,陆清远说:“每晚七点,能看到你们的节目,下午四点还有复播,我想清净也清净不了,爸把你的节目当春晚看。”
陈安楠这才乐滋滋地笑起来,他踩着路灯的影子,一蹦一跳地说:“是呀是呀,我明天就要上台演出了,还怪紧张得嘞。”
陆清远说:“有什么好紧张的,唱不好就回家。”
陈安楠嘿嘿笑了两声,这天气是真的冷,冻得他手都僵硬麻木了,也舍不得挂:“要是能快点看见你就好了,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好想你呀。”
“是吗?”对面不轻不重的话音贴近耳畔,能听见吐字间的呼吸,以及风呼啸过的声音,带着点嘈杂。
陈安楠心里微微震动着,竟然觉得这字音跟磨在耳边似的,他挠挠自己的脸,头一次因为自己的腻歪话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陆清远的话音重新沿着耳机传递过来,只不过这次很清晰:“陈安楠,现在是腊月二十三号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零六秒,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转身。”
“啥?”陈安楠愣了下,没搞懂,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身了。
他转身的刹那,风卷着雪倒灌过来,洋洋洒洒的落了满身。
纷扬的雪夜里,亮着一排路灯,如同铺陈开的盛大天幕,烘托出万千飘洒的雪影,梦一样的宁谧。
路灯的光线把人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无限延长。
陈安楠的眼睛缓缓瞪大了,他难以置信的用力闭上眼,再睁开,确定不是幻觉后,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陆清远竟然站在大雪纷飞的夜色里,在狂涌的冷风中,在昏黄的路灯下,在此时,在此刻,在他的眼前,对着他伸出双臂:“陈安楠,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