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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第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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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秉无比庆幸,自己的眼力还算不错,在这刹那惊变带来的恍惚之中,他也隐约捕捉到了被拖拽上前的刘辩的表情。

那其中有着无措、迷茫,还有一种不容错认的愤怒!

是被人指着鼻子说是假货,还要被对方献给另一个人的愤怒!

而那毫无疑问,就是真正的弘农王才会有的表现。

刘秉根本无暇去想,孙策到底是为何会如此笃定他就是假的,还直接把人拖到了前面。他的脑子里在这一瞬间,只剩循环播放着一个声音,也是一个让人心慌意乱的声音:他怎么会和真正的刘辩,相遇在这样的一个场合!

在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

若非刘秉早已对于和刘辩的对峙有所准备,也在接连几次的誓师之中见惯了大场面,或许打从孙策带着刘辩杀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勃然变色,被人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

可在此刻,他握于手中的玉玺,简直像是一尊特殊的筹码,让他仅仅慌乱了刹那,就已经重新找回了理智。

更有一个冥冥之中的声音在告诉他,他今日将局面推动到这样的地步,洛阳因董卓肆虐而崩塌的民心才被重新建立起来,绝不能又毁于一旦。

就算是硬着头皮,他也要咬死自己就是刘辩的身份,绝不能露出一星半点的破绽。

他只能,也必须——

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住手!”高台上的皇帝蓦地出声,止住了孙策向前的脚步。

但他的手仍抓在刘辩的衣领处,经由了他几次挣扎,都没能挣脱开来。

孙策迷茫地循声上望,就见陛下已顺着一旁的阶梯,脚步稳健地走了下来,向着此地走来,停在了距离他三四丈的位置,用一种威严的目光望向了他的手。

“给朕住手!何敢如此对待一位汉室宗亲与忠臣!”

孙策只觉手中一烫,连忙收了回来,规规矩矩地收在了身侧,又见陛下的目光正望着那眼神怔忪的“弘农王”,在荀攸的示意下退开了两步,让这位陛下口中称呼的汉室宗亲,与陛下正面相对。

刘秉目光复杂地看着此刻异常狼狈的刘辩,缓缓开口道,语气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悯与无奈:“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卿之处境实是艰险,几乎遭逢死难,既知朕已重回洛阳,驱逐逆贼,何不解释呢?”

解释?他要解释什么?

刘辩本就混沌的脑子,被刘秉毫无征兆的一句话,直接就给打懵了。

在这更近的四目相对中,刘辩更加可以确认,自己从来——从来就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

偏偏就是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现在竟在用一种上位者的口吻告诉他,古往今来国家有变的时候,都是在内的人遇险,在外的人平安,他代替自己留在洛阳,遭遇了数次险死还生,既然听到了真正的皇帝复起的消息,为什么不早点解释,让旁人知道他做出了怎样的贡献。好体面也好温和的一句话。

不——不是,他到底是谁啊?

那“申生”、“重耳”,还得是同一个父亲所出的兄弟呢!

可眼前这位,好像真的就只是一个从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人物,也毫无征兆地取代了他,变成了这大汉的国君。和刘协被董卓扶持上位的情况还大不相同。

然而当刘辩心中想着这个陌生人不该如此如此的时候,他又分明还看到了眼前的场面。

在他的面前。

这位君主披散着一头被裁剪、被火燎过的短发,却没有半点因这形象而失去风仪,反而更像是与眼前战乱后的洛阳同命同生。

他身着的锦袍,和刘辩见过的任何一件帝王冕服都不相同,却又比任何一套都还要光华璀璨,天衣无缝。让真正见惯了好东西,也真的当过皇帝的刘辩,都觉得此为独一无二的珍品。

更不用说,他还手捧着玉玺,虽只露出了一角,却已正如此刻的天命,抢先一步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那是一种等闲之人根本无法装出来的气度。甚至……

甚至刘辩有些自暴自弃地在想,他会被董卓废黜,是不是也是因为,他没有这样的帝王仪表。

更为可怕的是,对方的感激、包容和疑问,都在这一刻点燃了周围百姓和士卒的目光,让这成千上万道目光尽数投向了两人,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私语蜂拥而来。

竟让刘辩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不是置身于寒风中的灵台,而是置身于熔炉之中。

熔炉之上长着几千双开合的眼睛,注视着此刻孑然一身、无路可走的他。

而熔炉里的烈火烧着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在此刻出声,只能近乎绝望地对比着两人的差距。

一个堂堂正正地昭示着帝王的身份,在此刻也承载着万人之托,意在收复山河,匡正天下。

一个……

一个好像连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份,都不会有人相信,只会在下一刻被人以逆党的罪名湮灭在熔炉之中。

可奇怪的是,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恨这个在千万人注视里,堂堂正正夺走他身份的人,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底气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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