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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能谋算人心吗?
还能吗?
当董卓兵强马壮之时,他能提出让董卓伺机而动的建议,当董卓踏足洛阳的时候,他能提出让他利用那些士族的建议,当董卓被逼退入关中后,他还能联结马腾,内修军政……
可现在,在他面前的,是自三万精兵折损之后越发惊人的实力对比,是洛阳陛下驾临关中的大势所趋,是战场的交锋很快就因一面倒的气势而有了分出胜负的迹象,也是在他那指挥位置的前方,潼关的城门,发出了一声难以承受住冲击的响动。
“嘎吱”一声响动,放在整个战场上可能并不算多,却宛若一道惊雷劈在了头顶。
那并不仅仅是因为,外面的士卒又借着冲车与撞木,以更大的力气压向了城门,也是因为,在一具具关中士卒的尸体,被从城头丢弃下来的时候,城下的守军也被恐惧与畏缩的情绪所包裹,想要后退一步,再一步。
李儒几乎是即刻就想要喊出一句“不得后退,给我撑住”这样的话,但泼洒而下的血雨,没模糊住他的视线,却先堵住了他的嘴,以至于他一个字也没有发出来。
于是当先发出的,就是“轰”的一声巨响,用来阻门的一尊重物,终于向内倒塌了下去。
数名士卒应声而倒。
外面又是一下重击,那门扇之间也出现了一条裂隙。攻城的一方却还是锲而不舍地穷追猛打,直到凶狠地彻底撕开了这条裂隙。
上设撞木,下生尖刺的战车就在这城门开启之时,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前方,将那些还未来得及从城门前撤离的士卒卷入了当中。
铁皮包裹着的战车绝非肉体凡胎所能抗衡,吞吃着血肉,凶悍非常,借着突围的成功继续向前滚动。
有侥幸并未直面城门的人尖叫着避开了它,却在回头之时看到,在这架战车的前方,还有一个人。
一个并未挪动半步的人。
“军师!”
一名亲卫的惊呼没能让那个仿佛正在发愣的人赶紧迈开脚步,逃离所在的位置,也没能让那一架架战车、那一名名手执长兵的士卒停下脚步。
后者继续向前,以利器贯穿着前方的每一个人,也包括了这位曾为董卓出谋划策良多的谋士。
在这已杀红了眼的战场上,推动战车的士卒闷头发力,只管向前,他们可能都未必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动做出了怎样的立功之举,只是继续为后方的陛下撞开一条坦荡平顺的前路。
哪怕脚底踩踏着血腥泥泞,也要继续往前奔走。
但这一下冲撞,对于此刻的关中守军来说,就是他们本不完整的天,彻底塌陷了另外的一半。
李儒死了。
死在敌军破开潼关的那一刻,仿佛是因刘协此刻的位置让他无中下手,以至于他干脆在洛阳汉军入关的同时,做出了死于阵前的选择,也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一句可供指导的话。
再往前的那一句“优势”,在城门被破的时候,完全不能再听。
他们应该怎么办!
好像除了再比之前跑得更快一些,完全没有其他用于应对的手段。
而对于李儒来说……
在剧痛过后很快归于平静的死亡里,他已经再无法去想,其他随同——反叛的人,应该如何了。
他们惊恐逃窜,他们弃械投降,他们被入关的兵马驱使着向前奔行,向着等待自由已久的长安而去,都是他们的选择。
他只是遥遥地又听到了一声从远处吹来的号角。
那又一声进攻的号角,让刘秉所乘坐的战车,在此刻启动,通过了已然洞开的潼关城门,轧过了某位同为罪魁祸首之人的血肉,行进在长安郊外的原野之上。
风呼呼地吹起了赤红的汉家战旗,吹起了满场残存的血气。
与此同时,此刻已大为明亮的日光,已升至了半空,从南方照在这位君主朝气正盛的面容上,也让他借着日光,看到这片草木不丰的土地。
若是后世有人要来追忆这一日的话,一定会感慨一个惊人的巧合。
当刘秉带兵攻破潼关之时,孙策与关羽也带兵穿过了武关,一路砍杀,直扑长安。
吕布骑乘着赤兔马,在贾诩的指点下越过渭水途经的河谷,攻占了关中边缘的陈仓,随即向着长安开拔。
在这途中,他会路过一个地方,叫做槐里,正是陛下因他攻占凉州的战功,为他敕封的“槐里侯”地名所在。
但此刻的刘秉还并不知道这两路的进程,只是果断地向军中下达了号令。
一路骑兵,即刻赶赴长安,探查刘协与朝堂百官的情况,若长安城门已关,其中守将负隅顽抗,那就仍有一场硬仗要打。
一路骑兵,追击逃遁的敌军,杀向长安附近的大营,即刻赶去收编。
攻破潼关,只是打开了关中真正的大门,他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