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页)
月楼走近,拉她起来,笑道:「奶奶这样尽躺着,也不是法子。」
林婵摆手道:「你莫要管我。」
月楼道:「大好时辰,怎可浪费床榻梦中。奶奶快起来,我们往街上玩去。」
林婵道:「女子岂能随意出门。」
月楼道:「那是京城的规矩,咱们姑苏,城内城外水道纵横,另有胥江丶京杭运河丶山塘河交互,姑苏人以船为车,以楫为马,家家门前泊舟航,胜在水路通畅,最适宜行商走货,姑苏的稻米及丝织布品,源源运往京城,而北边的鹿茸人参貂皮货,又摆进大小店铺,南来北往客,下船来上船走,皆在此万商云集,是而民风开放许多,女子亦可街市行走,无有那般死守教条。」
林婵问:「可往哪里去,有甚好玩的?」
月楼笑道:「那真是数不过来,姑苏城内,丶佳酿丶名茶丶花钿丶胭脂,曲艺丝竹,锦棉绸缎,还有各种奇巧杂货,逛也逛不完。」
小眉听了眼热,在旁极力撺掇,林婵道:「你去问问爷,他若无话,我们逛逛也无妨。」
小眉忙出房去禀,不肖半刻复转回来,禀道:「爷同意哩,但让萧恩萧义随我们去。」
月楼笑说:「还是爷考虑的周全。」
小眉取出银子给林婵,林婵问:「这是何意呢?」
小眉道:「爷给的,让奶奶买了玩儿。」
林婵撇嘴道:「我有银钱,谁稀罕他的。」命月楼收了。
她起身穿衣,洗漱挽发,小眉附她耳畔,悄悄说:「我听爷和陈管事说话哩。」
林婵问:「说甚么话?」
小眉说:「陈管事劝爷,说爷比奶奶大许多,诸事多让让。爷说,愈让,奶奶愈持宠而骄。陈管事说,那就给奶奶个下马威,我还要听,被爷发现了。」
林婵火起,想想好无趣,在鬓间插朵花钿,和小眉出了房,月楼齐映等在廊下,轿子已备好,抬至门首,再下轿,萧恩萧义早在等候,过来作揖见礼,他们并不同行,只远远后面跟着。锦绣布庄门面七间,各卖各的,有卖湖绉锦绸绒线等丝织货,卖松江棉布丶药斑布丶棋花布丶斜纹布丶缫丝布丶扣布等棉织货,卖妆花缎丶摹本缎丶高丽纱丶浮光锦等进贡宫中货,有成衣店,顾绣加工行丶还有卖香袋线带荷包汗巾的,卖帽子油鞋的。
林婵一间间闲逛,暗观铺里,货品琳琅满目,摆放井井有条,买客进进出出,伙计笑容满面,热情相待。掌柜闻讯,皆奔出来,毕恭毕敬作揖见礼,请坐吃茶。月楼代林婵回道:「勿要管我们,我们看看就走。」掌柜仍不敢怠慢,直至送她们离去,还在门首张望。
林婵走进棉布行,唐韵正与买客讨价还价,谈妥后,接过银子,命伙计抱起一匹青蓝梭布,随买客走了。唐韵抬眼,瞧见林婵几个,她不似其它掌柜小意殷勤,自顾拿戥子,不紧不慢称银子。
林婵也不想招惹她,看过各色棉布,待要离去,唐韵倒走近前,福了一礼,笑问:「奶奶怎来了?」
林婵道:「我在房里闲无事,故而来瞧瞧。」
唐韵道:「奶奶真好福气,不似我们,睁眼日起,闭眼月落,忙忙碌碌讨生活,分分钟钟不得闲,还被世人瞧不起,明里暗里骂奸商,何苦来哉,不过为他人做嫁衣的可怜人,奶奶说,是不是这个理?」
月楼提点道:「唐掌柜,你说的甚么话!」
唐韵笑道:「说的人话,句句肺腑,字字真情。」
林婵听到此,才道:「话到嘴边留半句,事从理上让三分,唐掌柜这性子,若有买客进店,还是让伙计多担待罢,我恐你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唐韵吃惊道:「我已得罪奶奶了?」
林婵微笑道:「你阴阳怪气的,我又不傻。你放一百个心,我不会告诉爷的,毕竟一个妇人家,抛头露面行商,不比男人方便,需得十倍勇气丶百倍胆识。我虽蔑视商人,但对你,却是打心眼佩服的。」唐韵未料她这般说,一时语塞。
林婵不再理她,出了铺面,继续往前走,月楼道:「奶奶莫要与她计较。」
林婵看手艺人点翠,说道:「我没计较呀。」
月楼道:「唐掌柜是个可怜人。」
林婵道:「怎地恁说?」
月楼道:「她嫁的夫君非良人,嗜赌如命,为还债,把她抵给了妓院,她百般不从,差点被老鸨打死,幸遇见了爷,替她赎身,给她铺面经营。」她又道:「奶奶你瞧,这一排排的铺面,若女人在柜前坐阵的,多有一段不堪过往,行商虽低贱,却是一条活路。」林婵心头活泛,却不吭声儿。
她望见个铺面,围簇数人,缕缕甜香往鼻里钻,好奇走过去,是个老妇人在卖蒸酥酪,一碗碗摆着,洁白似脂,莹润如玉,一钱一碗。
林婵买了六碗,让齐映给萧恩萧义送去两碗,月楼和那妇人相识,掏钱给她,唤她禇婶。林婵吃了只觉味美香浓,入口即化,笑问:「能否教我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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