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第1页)
前方赫然有天光照入,三人拼却馀力扑了出去,摔在较浅的水沟中,应如是回头看去,原是一处废弃的进水口,周遭草木成林,也不知离碧游镇有多远。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甫一脱困,裴霁便支撑不住了,应如是提防三尸真气破封而出,出手将他点昏,拖到岸上逼出腹内积水,人已筋疲力尽,却不敢歇气,回身去拉严光。
严光的情况比他俩都要糟糕,中途就昏死过去,若非应如是紧抓不放,早已被水冲走,此时躺在地上,良久才回过气来,睁眼见得天光明亮,树影斑斓,竟有再世为人之感,正要伸手捉光,又觉绵软无力,身上寒意更重。
喉中发出几声不成调的气音,他终于清醒了,喃喃道:「我快死了。」
应如是撑起半身,为严光渡去一点真气,道:「不要说话,缓一阵就好受些,等下他们找来,我让人医治你。」
此时,强压住的内伤终于发作,四肢百骸无不生疼,他低头吐出一口鲜血。
几滴血溅在严光脸上,他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应如是正欲调息,闻言微怔,严光自嘲一笑,又道:「单大夫死了吧?这门买卖盘根错节,他就算肯说,你们也来不及问出太多,所以拼力救我。」
夜枭卫从来不会救苦救难,严光望着上空,等待身边人恼怒翻脸,动刑逼供。
应如是却道:「是也不是。我救你确有此意,但你就算一无所知,在那种情况下,我也会尽力一试。」
严光愣住,应如是接着道:「当年举荐你为官的人是温谨温尚书吧?」
他不认得严光,但对温谨有些印象,本朝少有寒门官员,此人能做到部堂,不仅是政绩斐然,还有姜定坤的看重,意在改革税法弊病,以免重蹈覆辙,奈何税制触动世家根基,姜定坤也不能力排众议,温谨便成了牺牲品,身败名裂。
「温尚书是真君子,若他知晓门人走入歧途,戕害百姓以谋私利,必定痛彻心扉。」应如是垂眸看向严光,「你要带着无数冤魂去见他吗?」
严光的手指突兀痉挛,他偏过头来,死死盯着应如是:「你是谁?」
应如是不答反问:「你后悔拜他为师,受其牵连么?」
严光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而后笑了,慢慢地道:「没有。」
他也是寒门子弟,精于算学小道,若非温谨提拔,莫说入朝为官,连温饱都成问题,恩师于他有再造之恩,为恩师用命效死当为本分。
「朝廷以贪渎罪对恩师从重发落,可他是冤枉的,谁都知道,谁也不肯主持公道,我们下跪陈情,被拖出去廷杖,打死了两个。」严光的声音很轻,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命大,被打发到这个地方,妻离子散,起初还想着回去,后来……」
第一年政绩考核,他满怀希冀,落得「中中」二字,只当自己做得不够好,于是呕心沥血,勤民兴业,以为这回有望,又得中评,他便认清了事实。
「苍天有眼,公道自在人心,善恶终有报应之日……我原本也信这些,后来不信了,至少在我前半生,不曾做过一件坏事,却落到这般田地。」
严光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等我做了恶人,才知圣贤道理是骗人的,只要死的人不是我,又与我何干?这三年,我靠这门买卖牟利巨大,结交了许多眼高于顶的权贵,将那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要不是你们到来,年底就能升迁了。」
应如是心里发沉,又听严光道:「要是我抵死不说,你会后悔带我出来吗?」
无言了片刻,应如是缓缓道:「我不图你报答,也就谈不上后悔。」
严光注视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不知想些什么,在此问道:「你是谁?」
这本该是一个无须思量的问题,他却沉默了,良久才道:「应如是。」
「苍山翠微亭的应如是?」严光低声道,「我听说过,难怪你像是一个好人。」
他没有问应如是为何与裴霁为伍,只露出了微笑,道:「我确实不会报答你,但你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应如是垂眸看他,平静地道:「你不想落在夜枭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