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告(第1页)
今日的州府衙门可真是热闹,前脚才送走了来巡视的知州大人,后脚又迎来了一群义愤填膺的书生。
知府寇仲文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官场了,也是两年前才到的邵州任上。
可尽管他为官数十载,却因为性格过于刚直,不爱与朝中权贵结交,在年轻时的几次重要升迁节点上,都被人明里暗里地给撸了下来,导致两鬓都已开始斑白了,也不过是个远离京都小四品官。
而他自己也在几十年的蹉跎中被磨平了性子,忘却了满腔抱负,为官只求事少自保。
所以他乍听了有一群穷学生来击鼓告状,告的还是当地县令的公子,当即就觉得心烦又厌倦,挥了挥手,让小卒将人都轰走。
怎知小卒去而复返,顶着一头热汗,急道:“大人!拦不住啊!十几个学生,都闹着要往衙门里冲,说是大人不审这案子,他们就一直不走,小的们又不敢动刀动剑,生怕伤着哪个他们闹得更凶!”
“一群酸儒!”寇仲文晦气地甩了甩袖。
这叫他怎么审这案子?
那知县陈升可是盘踞当地多年的地头蛇,听闻他在京都长安也有人脉,只等明年的调任文书下来,就要升迁。
他这时若审了这案子,还真审出些不光彩的事来,陈升那头他尚且可以压一压,怕的是触怒了其背后的京城权贵,累得他连这小四品官都做不成。
“大人。”师爷捻了捻小撮胡须,与他出谋划策。
“想必知州的车马还未走远,何不命人快去拦截,将人请来堂前观审?大人健忘,这尹知州也是京城来的世家子弟啊,便是真有什么,大人请示过知州再下决断,也不至于一人背祸。”
州级长官虽不直接受理地方案件,但却有义务为其下属官员提供公务上的便利,况且这是尹怀章调任邵州以来,知府第一次有求于他,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是是是!师爷有理!”寇仲文脸上一喜,忙催小卒去拦人,自己则慢条斯理地整理官服,算着时间,再慢悠悠地下令升座议事。
州府衙门的大堂前,乌泱泱地站了一群年轻人,清一色的身着襦衫,头戴方巾。
朝廷曾有言明,生员特权,可以见官不跪,只需作揖,所以此刻他们一个个面色激愤,站姿如松,目光如炬地盯着堂上,丝毫不见畏惧,更添几分飞扬气势。
“无耻陈表,亵渎圣贤!”
“请大人明察,还士林清白!”
“革除功名,以儆效尤!”
激昂的口号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穿透厚重的衙门高墙,直抵寇仲文的耳中,更别提还有那在衙门外好事围观的群众,简直一片混乱。
寇仲文遥见一抹红色身影,那正是三品知州的服色,立刻叫人去外头压压场面。
“威武——”两旁衙役齐声低喝,水火棍顿地,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寇仲文毕恭毕敬地请尹怀章上座。
他却抬手拒绝:“寇大人,我虽掌管州事,但朝廷自有法度,我不能直接插手地方民事诉讼。此乃贵府直辖之地,按律当由贵府全权审理。我今日在此只做旁听,若有疑难,或需我协调之处,寇大人尽可提出,我自当依律酌情协助。”
说着,他自己便绕过了公案,到一旁本属师爷的位置上安坐了下来,一副滴水不漏,权责界限划清得明明白白的态度。
倒叫寇仲文一时摸不清他的态度。
这是真的为官公正,还是有意包庇陈表,不愿揽事上身?
“是。。。。。。尹大人言之有理。”寇仲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讪讪地坐到主位之上。
他惊堂木一拍,压下骚动,拔高音量:“堂下诸生,可有人能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吗?今日知州尹怀章大人也在此,你们所告何人,所为何事?都可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