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相偎(第1页)
寄雪堂外大雪纷飞,只消半刻便能将人头发染白。
柳伏意望着屋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身边寂然无声,雪意厚重,压弯青松枝杈。
积雪借由日光,从糊了明纸的红木窗中透出来,屋内没有燃灯,却仍然是明亮的。
她已经睡了三日,身上多处伤口结好了痂,在灵药的滋补下生长出新的皮肉,疤痕正暗暗发痒。
柳伏意抬手去摸天命剑,剑身上蜿蜒的两处裂口好像散尽了这把剑的灵气。她尝试呼唤几句,识海中仍然风平浪静,天高云淡。
就像祂从来不曾出现过。
柳伏意长叹一口气,牵动她五脏六腑的内伤,不由痛得皱起了眉,眼眶中不受控制地泛出些泪水来。
“师姐,你醒了吗?”顾元香将今日的丹药放在她门口,抬手轻轻在门扉上叩了叩。
她当然听见了柳伏意那声叹息,明澈圆润的眸子因为师姐的悲痛而垂下。
“师姐,醒了就不要一直躺着了吧。沈听寒伤的也很重,或许你可以去看看他。”顾元香说罢,转身同阮长风玄易对上一眼,摇了摇头,三人并肩从雪中离去。
“你确定这么说伏意就会出门了吗?天命毁剑给她的打击不小啊。”玄易与阮长风道。
阮长风不加多言,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往沈听寒的禅房外一蹲。
他“哎”一声,掰出手指来一一细数:“哪件事是小事啊?其一师父差点入魔闭关了,其二天命毁剑了,其三亲近的人多少都受了伤元气大亏啊!”
顾元香将俩人冒在外头的脑袋按下去:“其四把她害到如此地步的还是她最亲近的同门。”
阮长风一阵鸦雀无声,心想这只能是个意外。没有人想到回春之术不用无诤印也能够施展,只算岔了这一点,就让局势发生了难以控制的大逆转。
这倒是讲明了一个道理,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他们还在一旁悉悉索索地掰扯,玄易一动耳朵听见踏雪而来的脚步声,左右伸手捏住了阮长风和顾元香的嘴。
二人一时竟也顾不上别的,老老实实地往下一蹲,借着禅房前高大的草木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柳伏意披了件蓝黑色的墨狐氅,轻轻叩了门。沈听寒似乎还睡着,屋内没有半分回应。
她长睫轻垂,不等再敲,推门而入。
阮长风见身边二人的表情略有不解,说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的。”
顾元香白他一眼,顺手给了玄易一拳解放了自己的嘴唇。
屋内沈听寒仍然睡着,烛火即将燃尽,淌下的蜡油凝固成一座小山。柳伏意凭借记忆,从他榻前的一处抽屉里翻出红烛来。
她吹熄烛火,将新的烛灯换上,内室也比方才要明亮一些。
沈听寒呼吸均匀又绵长,他房中一年四季都熏着药香,将他每根发丝都几乎浸入了味儿。
柳伏意没有出声叫他,静静侧坐在他榻前的木阶上。她撑着下巴满怀心事,看着他熟睡的侧脸,这些天所有的委屈一拥而上,伴着衣袍上沾染的寒意一起涌进她眼眶里。
她一语不发,垂头伏在沈听寒肩上。
察觉到肩上的重量,沈听寒睡意涣散,但他哪怕不睁眼都知道是谁来了。
从前儿时,师妹因为各种理由挨训,就这样眼泪汪汪地来找他求安慰。即使他在睡午觉,她也大咧咧的不管不顾,闯进来就是一顿哭诉。
这种情况,长大后就极少发生了。她入无情道后,再难受也只能去拥雪崖痛哭一顿。
她既然来寻他,想必心里是难受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