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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收回视线。
他搁下筷子:“沈非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郡主再跟着我也不会有结果,回去吧。”
一对上他,云华那高高在上的气势瞬间消失了,她别开脸,梗着脖子说:“我不信!今日救我脱险的那屠户分明是得了你的授意才赶来相护的,你嘴上说着不管我,其实还是很担心我的,不是吗?”
沈聿面无表情:“我特意留心,不是为了救你,只是因为我不能见死不救。即便不是你,而是一个老妪,一个男子,一个婴孩,我一样会救。”
云华倏然转头看向他,嘴唇微微翕合着,眼眶渐渐红了,“沈聿,你知不知道我从小时候就开始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我在你眼里,就跟这些人没什么两样?”
沈聿无波无澜地说:“是。”
云华死死咬着下唇,喊了一声:“那在你心里,谁才跟别人不一样?”
沈聿这次却沉默了。
云华把眼泪逼回眼眶,冷笑着说:“是沈忆?我就知道,又是她!”她狠狠摔了筷子:“我就不明白了,她都让你滚了,你还想着她做什么?!你该不会还想着有一天她回心转意了重新来找你吧!”
沈聿平静地回答她:“我跟她不可能了。”
云华眼底闪过喜色,正要开口,却听沈聿下一句话立刻跟了上来,他冷静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语气干脆利落:“但即便如此,我跟你也同样不可能。明日你若还跟着我,我会用别的手段把你留在这里。”
说完,沈聿站起身,目不斜视地走开了。
云华看着他毫不留恋转身的背影,手脚忽然发软,原来他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她。她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慌,她不希望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这样仓促突然,她不想让他走。
云华站起身,用仅剩的力气软绵绵地问了一句:“……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沈聿停下步子,回身看她。
话刚出口的一瞬间云华就后悔了,在他眼里,她定然是处处不如沈忆的,她问这话简直像个自取其辱的小丑。云华不自觉绷紧了身子,心快悬到了嗓子眼,一颗心焦灼地狂跳着,手脚忽然不知道怎么放,她紧张而恐惧地看着他,像个等待判决的犯人。
可出乎她的意料,沈聿的眼神和从前并无不同,没有轻蔑,也并没有觉得她这话愚蠢可笑。
客栈人来人往,人声喧哗鼎沸,云华听到男人低沉清晰的嗓音,隔着热闹繁华的杂音清清楚楚地传过来:“在我心里,没有人比得上她,但在旁人的心里,也会没有人比得上你,只不过这个人,不是我。”
说完,沈聿转过身,没再停留,提步上楼去了。
云华看着他的背影,一屁股重重跌坐下来,片刻,捂住脸大声哭了起来。
这是这么多年来沈聿对她说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也是最无情的一句。
方才小二上的烧酒此刻派上了用场,云华一杯接着一杯,也不顾及身边人的目光,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鼻涕眼泪流了满脸,一边哭一边喝。
记不清喝了多少,云华再次从桌子上抬起头的时候,客栈大堂已经空空荡荡,只有头顶一盏孤灯,身边一道人影。
沈非打个呵欠:“酒醒了?酒醒就回房去睡吧。”
云华毕竟是个姑娘家,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不太合适。
云华意识回笼,沉默一会儿,问:“沈聿跟陛下到底怎么了?”
沈非瞧她一眼。
云华涨红了脸:“我没别的意图,我就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说不定我能出出主意呢。”
沈非顿了片刻,说:“陛下以前是永昭公主,你应该知道吧,公子不小心让大梁亡国了,也间接害死了陛下全家。”
简单一句话,云华蓦然瞪大了眼,“怎么会这样!”
她紧接着疑惑问道:“为什么说是不小心呢?”
沈非叹口气,饮了一杯残酒,说:“公子当时为了不让大魏攻下梁国,照着大梁舆图制了一张假舆图出来,这图细微之处错漏百出,更略去了很多重要关隘,本来觉得已经万无一失,谁知道,大梁还是没挡住将军的攻势,最后亡国了。”
云华匪夷所思:“这……按理来说不会啊。”她追问道:“会不会当时还有别的细作传去的消息?或者是真假图搞错了,将军手里拿的其实是真舆图呢?”
沈非忽然愣住了。
这么多天以来,他眼看着沈聿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人眼见着消瘦下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从没想过这件事还有这种可能。
他忽然想起上一个侍奉沈聿的长随,听说他在沈聿从大梁返魏之后就忽染重病,暴毙了。
沈非喃喃地道:“沈安……难道……”
云华也愣住了:“沈安?”
沈非没有看到她异常的神情,只以为她疑惑沈安是谁,便解释道:“沈安是当年陪着公子去大梁为质的长随,可他早就死了。”沈非垂下头,“这件事死无对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