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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说着,就突然沉默下来,显然是醉后吐真言,宫无岁还清醒一点,抬眼去看,却见燕孤鸿粗粝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佩刀,又碰了碰老旧的骨埙,没过多久,他将骨埙取下,一道呜咽似的音节断断续续响起,将这春夜衬出一段无边的寂寥。

宫无岁低笑一声,没再说话,只拖着下巴听他吹埙,就算他无甚心事,听着这哀戚的曲子,也难免触景伤情起来。

谁知伤心才起了个头,一位不速之客却突然造访,他戴着歪斜的鹅绒圆帽,两眼挂着泪痕,气势汹汹地闯到二人身前,后边还尾随着一道青衣人影,颇有些手忙脚乱,宫无岁定睛一看,不是慕慈心是谁?

慕慈心道:“喻公子……天色太暗,你别再乱跑了!”

喻平安充耳不闻。

这几日慕慈心待在神花府,大半时间都是和喻平安在一起,他脾气甚好,喻平安也很信任他。

二人磕磕绊绊来到近前,宫无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问怎么了。

慕慈心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本来在照顾喻公子睡觉,谁知突然听见一阵埙声,喻公子二话不说就跑出来了。”

喻平安虽然年纪和他们差不多,但心智无孩童无异,很难照料,宫无岁看着他眼下两道泪痕,耐心道:“你为什么出来呢?”

喻平安盯着喝醉后忘情吹奏的人,猝不及防地推了燕孤鸿一把,近乎无理取闹:“啊啊!啊……别再吹了啊啊!”

燕孤鸿被他打断,也有些不愉:“与你何干?”

喻平安继续流着泪道:“啊啊吹得太伤心……啊啊别再吹!”

“啊啊……砸掉!”他伸手就要燕孤鸿的骨埙砸了,其他三人皆是一愣,慕慈心赶紧上前去劝,喻平安却怎么也不听劝,推搡之中,只听“啪”一声脆响,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的坠落声。

“啊啊……又断了……”喻平安抓着一条断裂的绳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瞬间停止吵闹。

宫无岁低头去看,却见慕慈心手里的紫檀佛珠又被喻平安扯断了,他露出个无奈的苦笑,却没有责怪,只是弯腰将佛珠一个一个捡起来:“没关系,下次再换条结实点的绳子。”

喻平安将绳子放在桌上,看见慕慈心的笑,却像是回忆起什么,开始自责:“啊啊没用……啊啊只会闯祸……”

“啊啊会拖累所有人……”

他说完就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连喝醉了的燕孤鸿都吓了一跳,只以为是自己吹埙把人弄成这样,不动声色地把骨埙收起来。

喻平安情绪起起落落,简直让人猝不及防,宫无岁咂了咂嘴,把人扶起来,哄小孩一样哄他:“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好了,你住在神花府,我们都很开心。”

没有被责怪,喻平安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两眼通红地看了宫无岁一会儿,忽然抬手抱住他,像流浪的狗崽找到了落脚处:“啊啊……啊啊想姐姐了。”

这几日宫照临都在派人去找喻平安姐姐的下落,只是线索太少,一直无所获,宫无岁皱起眉头,换了个问法:“你不知道姐姐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以前住哪里,那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知道,或者那里的人也认识你?”

他花了好半天才解释清楚自己的问题,喻平安脑袋里乱成一团,最后只断断续续地说出一个名字:“啊啊……护…护生寺。”

他话音才落,头顶突然炸开一道春雷,也惊醒了一直沉在回忆里的宫无岁,突如其来的春雨瞬间把神花府浇透。

宫无岁眼睁睁看着四道人影慌忙躲到屋檐下避雨,年少时的宫无岁已经渐渐走远,而自己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他下意识前进几步,试图再重新回到那具身体,然而脚下却跟灌了铅似的,一动也不动。

这是大梦将醒的征兆,因为他已经知晓了接下来的结局。

至少再让他看最后一眼……见兄长最后一面,这种执念驱使着他,游魂似地在梦境里穿梭起来,谁知下一刻,一双有力的手却攥住了他。

“宫然……”一回头,沈奉君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开“我们走罢。”

不能沉迷在过往的美梦之中。

“我带你离开。”

宫无岁被沈奉君紧紧攥着,强硬地带出了梦境,他频频回头,却只看见雨幕之中几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十五岁的宫无岁淋了雨,却还在嘻嘻哈哈地打趣,无忧无虑。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恍惚朦胧间,却对上了两张忧心忡忡的面容。

“我……”他张了张嘴,蝶奴却比他先开口。

“总算醒了!你们睡了一天一夜!”

她头顶上的大红芍药随着说话时一摇一晃,晃得宫无岁眼睛疼,他撑坐起来,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直到一只手抓住了他汗湿的手心,他才转过头去。

沈奉君与他一起醒来:“宫然,我在这里。”

宫无岁眼眶一热,大梦一场又突然醒来,他几乎分不清谁真谁假,心绪翻涌间只觉得水深火热,隐有走火入魔之像,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我没事。”

“梦花怎么样?拿到了吗?”

“我正要说!”蝶奴碰了碰嵇忧,后者将一支新鲜摘下的梦花递过来,碧玉色的花枝上顶着如血的花朵,此刻紧闭的花朵已经大开,灵光涌动,一看就是至宝,“梦花受美梦灌溉,早早就开花了,我们已经及时摘下,只是你一直不醒,我们还担心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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