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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侯府世子,秦骁的一辈子早早就被规划好了,何时出仕、何时娶妻、娶什么样的正妻。他是闯入他规整人生的一颗流星,也许秦骁短暂地爱过他,可流星终究只是划过天际,不能像其他星星那样永远地留在这片夜空,秦骁最终要回到正轨。
所以他问的那些中不中意、爱不爱,并没有什么意义,秦骁要告诉他的是——我们没有以后。
祝观瑜心中那些愤怒、质问、指责,爱和恨,都在这句“没有以后”之中烧成了灰烬,连同他的心也烧尽了,徒留苟延残喘的空荡荡的外壳。
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
秦骁已经穿戴齐整,坐在床边,道:“大公子,天快亮了,你既然清醒了,赶紧离京罢。”
帐中,祝观瑜双目通红,瞪着他,眼泪不停往下掉:“……你把玉佩还给我。”
秦骁顿住了。
祝观瑜隔着纱帐望着他的背影,眼泪掉下来打湿了手背:“……只要你还给我,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半晌,秦骁伸手摘下了颈间的玉佩。
一抹翠色,还带着他的体温,被红绳坠着在半空摇晃。
祝观瑜接住了它,将那红绳往外抽,另一端的人却握得很紧。
他顿了顿,泪眼朦胧抬眼看着秦骁。
隔着纱帐,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只能看见秦骁垂眸看着那条红绳,却看不清他是什么神色,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它,像要把这段缘分一遍一遍刻在心里。
可他最后还是松了手。
祝观瑜只觉得通往帐子外的红绳另一端蓦然卸了力,玉佩仍在他掌心,可红绳那一头却委然垂落下来,在半空中孤单地摇晃。
……
清晨,东南别馆大开院门,三十几名年轻郎君,连同管事、侍卫、小厮、仆从,浩浩荡荡百来号人,行李箱笼都装了好几驾马车。
他们刚到京城时颇为高调,大公子一身红色猎装带着他们在别馆门口振臂高呼“东南儿郎,一举夺魁”的景象,犹在眼前。
可经历了一两个月的风起云涌,陛下几度扣住东南队伍不许离京,东南藩地又频传战报,大公子也病倒了,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场鸿门宴的深不可测,不得不收敛低调,在这危机四伏的京城小心翼翼走下去。
离开时众人都默契地屏气凝神,生怕惊扰了京中哪方大佛,又来拦他们的路。但这回仿佛冥冥之中有神佛保佑,出京一路通畅,不到中午就抵达了京郊通南大运河的码头。
“大公子,咱们到码头了,您下车吃点儿东西,我吩咐他们把行李箱笼先搬上船去。”墨雨撩开马车门帘,却见祝观瑜仍靠在软榻上,就是他上车时那个姿势,一动没动,只有眼眶比上车那会儿更红了。
“不吃了。”祝观瑜合上眼睛,“我困了,要歇息。”
墨雨只得说:“那小的给您打了饭菜带着,下午在船上您要是饿了,就能吃点儿。”
东南其他郎君也都没什么胃口,一心只想着快点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众人草草在码头旁边的小店吃了些东西垫垫肚子,就都登上了船,等着出发。
这艘官船颇为宽敞,除了船肚里的货舱,上头还有两层,几十个舱房被他们包了大半,仅剩的几间房,据说是被一家名气颇大的镖局包走了。
祝观瑜登船进了舱房,倒头就睡,墨雨在旁伺候他,看着他面朝墙壁背对着自己躺着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是真睡着了还是又在那儿哭,便轻声道:“大公子,这京中您还有什么想吃的玩意儿么?待会儿就开船了,再买不到了。”
祝观瑜顿了顿。
待会儿就开船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他坐起身,望向窗外。
这会儿正当中午,不少船只靠岸,码头热闹得不得了,来来往往的人、车、货物,川流不息,可在这人海中,并没有他想看见的那道高而挺拔的身影。
祝观瑜自嘲地笑了一声。
秦骁怎么可能还来送他呢?秦骁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心里这么想,可还是继续望着码头,直到官船的甲板上发出长长的一声“开船——”,他才终于收回目光,闭了闭眼。
墨雨看见他眼角又有泪滑落下来。
他掏出手帕想给大公子擦一擦,大公子却轻轻侧过脸:“我累了。”
他躺下来,合上眼,从中午直到深夜都没有动静,墨雨终于察觉不对,嘴里唤着大公子,想要扶着他翻个身,一碰那身上,却已经烧得滚烫。
墨雨立刻叫了大夫,又喊人赶紧抱厚被褥来捂汗,备上凉水给大公子一遍一遍敷着额头。
正兵荒马乱,一名戴着铁面具穿着靛蓝布衣的高大男子出现在舱房门口,那个标致而挺拔的身形,墨雨一眼就认了出来,连忙把他扯到一边:“你不是偷偷护送我们么?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别再叫大公子看见你了!”
秦骁低声道:“大公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