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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年，他们给自己挣来了几间屋舍，一位宜家宜室的娘子，生下了可爱的娃娃。

月上梢头，先生蛟和章劲推杯换盏，几分感慨，俗世人生的强大生命力，更多人的诉求不过是混一碗饭吃。

弹指间，谁也没想到，眼前海边的穷乡僻壤竟发展成了一个颇有繁华烟火气的小渡口。

章劲沉静道："又来了几位外乡人，点名想拜先生门下，真不知道是来修行的，还是来学养殖蝴蝶。"

先生蛟微笑道："有一技傍身总是不错。"

章劲大笑，随后，他再也不和先生蛟喝酒了。

先生蛟虽然养了蝴蝶，但这次扇动翅膀的人却不是他，是章劲。

章劲四海之内广交朋友，一说自己求贤若渴，二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推崇教学相长。几番招贤礼士下来，大家的修为都上台阶了。

先生蛟还是养他的蝴蝶，教他的课。

二十年后，章劲提出"乱世习武，盛世修仙"的口号，一举赢得了当朝今上的心。

又过了二十年，当朝今上同意他把书院开到大都去。毕竟书院已经开了快五十年，分院都有四个了。

章劲来向先生蛟辞别："这一别恐千山万水，望先生多多珍重。"

先生蛟却道："如今民风淳厚，人心安定。不如放下杀意吧。"

章劲一震，终于还是被先生看穿了，他扬起倔强的头颅，说："我是个武士，自当终身护主。"

先生蛟道："五十年前他已经做到殊死一搏，一心护主了。我问的是，为何你还放不下这虚幻的江山与权利？江山从来不是个人的，而是天地的。"

章劲大惊失色，"先生不愧是先生，早看出来，我已不再是我。不错，我是夺舍了。"

原来，五十年前活下来的是那位幼童！幼童是小太子，更是从小一心修行，早被大内请的名家修士带着筑基。

当夜，小太子肉身已经高热不下，五脏六腑皆衰竭，于是他夺舍了只有皮外伤的武士，借壳还魂。至于武士是不是也出于献身或献舍的自觉，将永远是个未解之迷了。

"章劲"与先生蛟亦师亦友多年，但此时眼神却凶狠。

先生蛟叹气，眼前人虽说当年只有十岁，但曾受过百官朝拜，享极致尊荣；也亲眼目睹父母兄妹惨死，忍受过东躲西藏和饥寒交迫。如果不能放下执念，早晚会走上绝处。

先生蛟目光坚定道："我会拦你。"

对方大笑："如何拦？我早知道先生的秘密。养蝴蝶，是因为双目视物不清，辨色不明；住海边，是因为听力不佳，连波涛冲刷岩石的声音都几乎听不到。我找他们试过你，陪你捉蝶捕鱼喝酒下棋，他们都告诉我，你和废人并无区别！"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嚣张，补充道，"先生既然选择做一个凡人，还望先生长久静心安宁。"

先生蛟摇摇头，抽出了长剑。

这一战，不出一刻，整个渡口被夷为平地。满目疮痍之上，学生身无尘埃，先生血染满襟。

先生蛟看着"章劲"眉间已升起黑色业莲，知道他已将入魔。只见对方步步远离，每一步都仿佛要把天边的晚霞踏碎。

先生蛟吐出一汪鲜血，"不要因为这世间是你所憎恨的人拥有的，就要毁了它。"

将入魔的"章劲"龇牙咧嘴道："我偏要！"

先生蛟打坐入定，平静道："你体内的金丹是我的。"

此话一出，风停雨收。

正如毛毛虫要羽化才能成为蝴蝶，可要记住，毛毛虫和蝴蝶用的是同一套骨血。

蛟重回原身，用鲜血做归一咒，趁"章劲"震惊，疏于防范的一秒，缠绕住他，强行挤出了他体内的金丹，让黑色业莲刚绽出一分，就湮灭殆尽了。

蛟亦奄奄一息。

这一战，天昏地暗。

他拼上的是血缘深处的动物蛮力，赢在趁对方失神便一秒召回金丹。这就是底牌的巨大战斗力，秘密与真相在漫长的时空中积攒的能力，让徒弟"章劲"战栗震惊了一秒，只一秒，先生蛟就抢占了先机。

代价却是巨大的，元神破损，无法再维持人形，重回原型，亦伤痕累累，竟无一鳞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