舐犊哀鸣(第2页)
“去官府请求大人定夺吧。”陆暄将女子扶起。
可这时,一位大婶拨开人群跑了过来。
“秋娘—终于找到你了,不好了,怜儿出事了,你快回去看看吧。”她神色匆匆,看向秋娘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怜悯。
一听到自己女儿出了事,秋娘扶墙的力气都没了,右眼皮一直在跳,还是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心怀侥幸地往她不愿再回去的家一瘸一拐地走去。
而那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鼠目猛地睁大,惊慌跌坐在地,恐惧地看着自己身侧,仿佛怕有什么东西找上他。
任千里已松开对他的禁锢,拿手帕擦了擦手,走到陆暄身侧:“我已唤逐星去报官,你若担心的话,我们也一同去看看吧。”
陆暄点头:“嗯。”他总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跟着秋娘拐进巷子最深处,门前围着几人,见到秋娘自觉让开,看向秋娘的目光满是同情,陆暄和任千里也跟着进去。
一进门,冲袭鼻腔的就是浓烈的酒气混着汗衫和呕吐物的味道,陆暄不自觉屏气,皱起了眉。再看这屋子,桌子缺腿,碗碟缺口,晾晒在院中的衣裳也都是破洞的,还未观察完这不能称之为“家”的屋子,秋娘的悲号传来。
“怜儿!啊—”秋娘抱着一个三岁的女孩,捶胸泣血。
那女孩眼睛紧紧闭着,对于娘亲的呼喊不作回应。她的发丝、衣裳都还在滴水,脸和手足已无血色,皮肤皱缩,若摸摸她的脖颈,便能发现那里已是一片冰凉。
秋娘嘶哑的喊叫混着风声,凄厉而悲凉。明明身处破旧小院,可陆暄看到的却是熊熊烈火,还有一个女孩抱着母亲大哭。火舌舐动,那赤兽忽而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吞噬她们二人,陆暄心神激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可她的喉中似是被什么堵住了,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才冲破阻碍:“不要!”
她眼底猩红,眼泪不自觉滑落,整个人都在发抖,可突然一只手覆上了她的眼,温暖而柔软,那个她总在夜半时分梦到的、让她悲痛不能的场景就看不见了。
“阿煦,别看。”他温柔的嗓音总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任千里另一只手还在轻拍她的后背,似是在安抚委屈崩溃的小兽:“别怕,我在。”他不断重复:“阿煦,我在。”
陆暄渐渐平复之后才觉得自己涕泗横流的模样太丑了,忙去腰间摸手帕,可手帕方才已给了秋娘,为难之际任千里伸手过来:“用这个擦吧。”
陆暄怔了怔,而后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衣袖,今日他穿的是件宽袖外袍,他尴尬笑笑:“我的手帕也脏了,委屈阿煦了。”
陆暄没有动,任千里喜净,幼时衣裳沾到半分灰尘都要换一身干净的,她不想弄脏他的衣裳。可在她愣怔的时候,任千里已捏着他的衣袖替陆暄擦干净脸颊,再看他一脸本就该如此的神色,陆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啊—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要看水缸的。”秋娘丈夫双手抱头在地上痛哭,后面跟着两名官差。
“你还我女儿,她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秋娘揪着他的衣领,一拳一拳地往他身上砸,可再怎么骂她的女儿也回不来了,泄了气躺在地上嚎哭。
官差当下将两人带回府衙,今夜的闹剧也终于结束。
今夜之事勾起了陆暄不愿回想的那段记忆,走在街上时有些恹恹的,任千里知道她心中难过,也不出声打扰只默默陪着她,帮她挡一挡差点撞到的人和墙。
“糖葫芦咧—又香又甜的糖葫芦—”
陆暄闻声看了一眼,任千里以为她想吃,拦住那小贩就要掏钱,陆暄却摇头按住他拉开钱袋绳子的手:“我不喜欢吃这个。”
任千里愣了愣,他记得她小时候最爱吃糖葫芦。
忽然,有个人撞了陆暄,擦过她的肩跑了。任千里也不再多想,伸手就去扶她。
“多谢。”陆暄扶着他的手臂站稳,往那个人逃走的方向看去,那个背影,很是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