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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郁宁成亲后的第一个夏天,郁安入宫面圣。
近来郁太尉朝中屡屡受阻,先是被参公务疏忽不时犯错,后又因属下失职令皇帝大怒。
有心人都道郁家好景不长了。
郁安面见圣上是为此事,也为另一件事。
进了秩序森严的理政殿,高坐龙椅的皇帝若无其事地同他寒暄,慈爱至极地问他近况。
郁安礼貌地答了,自始至终面带微笑。
并不冷场的对话持续了快两柱香,直到皇帝先问他:“郁小郎君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啊?”
郁安等到了机会,便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堂中,对高位的君主谨慎地行了个大礼。
在皇帝含笑又暗带提防“快快平身”的命令后,郁安却未依言起身,只脊背笔直跪在中央,一脸认真地请求圣上罢除自己的官子身份,降为平民。
郁家的小儿子来此不是求官,而是请降?
谋划已久的皇帝对这个不合常理的请求感到匪夷所思。
他板着脸说这事非同儿戏,又询问郁安为何这样做,得到的理由却是无才读书又无心官场、只想要游历山河一类。
郁安知道自己所言在他人看来实在不可信,郑重地对主位之人磕了个头,又说出了另一个理由。
太尉之子是天生断袖,将来不留后代,无法承袭任何官职,与其官位空缺倒不如留给其他人。
皇帝被这直白的理由震了一下,好几个呼吸里表情都是僵硬的。
直到那郁家小郎问他,拨出的影卫是否会被收回,皇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明了一切。
怪不得,原来起因竟是自己的无心之举……
说不出震惊更多还是讽刺更多,皇帝严肃地要郁安再考虑考虑这事的利弊,摆足了明君的架势。
郁安却说自己考虑得很清楚了。
太尉夫妻刚知情时,也觉得震惊可笑,怀疑幼子昏头中邪,为何执意同毫无身份的人混在一起。
他们是知道儿子身边有位始终以银具覆面的侍从的,也知对方从前是保卫安全的影卫,而今成了寸步不离的侍卫。可无论如何,这种人和高官之子都不该有半点越界的联系。
长居在承正王府的郁宁知晓后,却并未表现得过分惊讶。
她对弟弟身侧时不时出现的那人颇有印象,也知对方为弟弟做的事太多太杂,产生情感倒也不稀奇。只是理解是一回事,挽起长发更显华贵的郁宁还是劝郁安三思,不必要连身份也抛弃。
虽说官位不能世袭,但官场轮替,补位的也多是高官荫蔽亲属。若自降身份沦为平民,可就连回头的机会也没了。
可无论他们怎么劝,郁安都没回转心意。
秋烺注视着对此事格外倔强的小公子,似乎想告诉他不必做到这份上。
但郁安笑盈盈地靠在他怀里,会读心声似的,“秋烺哥哥不想和我出去玩吗?京城太热闹了,我早待腻啦!”
不提身份的负累,只表达自己想同爱侣一起出游的愿望。
于是秋烺便不再有异议,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组织主位及各类公务悉数传下去,一身轻松的留在郁安身边。
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人疯了。
亲子叛离,太尉受创,朝中失信,诸多要紧官位将要空悬。
皇帝乐得如此,装模作样的犹豫很久,终于松了口,下了降除的圣令。
郁安心满意足地叩拜接旨。
他不去管摩拳擦掌预备扶起各类新官的皇帝,顺畅地离了宫。
圣旨已下,不得悔改。
郁安同太尉夫妻彻夜谈心一场,终于彻底将自己将来的打算告知二老。
郁太尉自然知道亲子此举会打消圣上的戒备之心,心疼的同时,也颇有无可挽回、早退还乡之感。
他扶住垂泪的太尉夫人,最后对郁安道:“既如此,你便去吧。不必留恋,我与你母亲会安心留此。”
郁安收拾了行囊,告别了含泪的郁家父母,又再拜会了一次郁宁与邝橼,不日就坐上秋烺亲驾的马车离了京。
任旁人如何编排嘲笑,这对爱侣乐得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