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页)
了净问道:“什么人?”
那樵夫只不回答,径自离去。
了净推开小屋,见屋内布置甚是简单,一张有扶手的主座,一个小茶几,周围却放着七八张椅子,一旁的柜子上放着几罐茶叶与茶具,别无其他房间。
他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内心惊疑不定,只怕是个陷阱。他几次走到屋外察看,都没见着搜捕而来的监僧,又观察环境,思考若有万一时,该当如何逃走。
又想,也许未必要逃走,即便认罪受擒又何妨?说到底,师父是为自己受过,自己又怎能一走了之?
他自午后直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入夜,直到戍时,他从窗外望去,只见一条高大挺拔身影,身着黄色袈裟,月色下大步走近。他认得那是八堂住持以上的服色,心中一惊,急忙开门,这才看清来人。
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神,竟是普贤院首座觉空。
觉空见他开门,点头示意一下,便昂首阔步进了小屋。了净知道,此时逃也逃不掉,索性大方跟了进去。
觉空坐在主座上,了净恭敬行礼道:“参见觉空首座。”
“坐。”觉空道,只是简单的一句,却让人感觉到那股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威严。
那是岁月与经验、身份与地位堆积出来的威严,是几经磨打粹炼出来的铁骨,像是一座山,禁得起挖掘,风霜经过,只留下痕迹,却不能动摇他半分。与他比起来,四院八堂的其他住持首座都像是奉命行事的宦臣,他们或许有能力,但不是那个俯瞰全局的人,甚至觉生方丈也不是。
了净坐了下来,他本是散漫疏懒的人,坐下时弯腰驼背,只求舒适。但见觉空腰杆笔直,竟也不由得跟着坐正了身体。
觉空道:“贫僧时间不多,只说几句。你若回去,必死无疑。”
“弟子知道。”了净回答。他对这名俗僧之首竟升起了敬畏之心,语气也严肃起来:“但弟子不能让师父受过。”
觉空道:“过已经受了,你回去,他一样要受罚,多绕你一条命罢了,他当初的苦心便白费。你师父不愿你如此。”
了净急道:“弟子是受人陷害。”
觉空反问:“怎么陷害?”
了净把明不详之事一五一十说出,从察觉拈花指法被人翻阅开始,说到床下搜出罪证,又将那本日记递交给觉空。
“是他害死卜龟、吕长风,逼死傅颖聪,吓疯本月。本松勾引妇女,也跟他脱不了关系。”了净道,“我怀疑寺内的正俗之争,也是他挑起的。”
觉空问道:“这是明不详的笔迹?”
了净一愣,道:“这是我的笔迹,他模仿我的笔迹要害我。”
觉空道:“有证据吗?”
了净摇摇头:“没有。”
觉空把日记递还给了净,没再说什么。了净明白觉空的意思,他所知的一切,都是依靠猜测与明不详的自白,根本查无实据,不由得叹了口气。
觉空道:“这样想救你跟你师父,是不可能的。你是人才,死在这可惜了,早日走吧。”
他说只说几句,就当真只说几句,他的口气也非商量,而是命令,说完后便站起身来。了净也连忙起身,又问道:“那我师父?”
觉空道:“我会尽力保他不死。”
了净心上一块大石顿时落了地。觉空是俗僧之首,只要他允诺,俗僧便不会追究,方丈料想也会从轻发落。
他对觉空道:“首座即便不信我说的话,也请务必注意明不详这个人。”
“知道了。”觉空挥手制止他说下去,“贫僧会注意。”
说完,觉空便踏步而去,再未回头。
了净松了口气,离开了小屋。
他一路走,一路想,突然明白,觉空料到他担心师父,不肯远离,绝不会询问僧众,于是派人乔装成樵夫模样引他现身。这样说来,这普贤院首座确实心思缜密。一转念,倏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