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页)
夜色渐渐深了,窗户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
在警方的询问下,这位女邻居还提供一条线索。她说在《新闻联播》还没结束的时候,她隐约听见401室传来吵架声。由于徐瑞民夫妇结婚以来很少吵架,所以女邻居心里犯了嘀咕,特意去听了听,正好听到于秀秀说了一句,“你要是不回去,我明天就抱着孩子回娘家。”
“回去?她让徐瑞民回哪儿去?”颜宁问。
“平谷呀,徐瑞民他爹在平谷务农,这一点科室的同事们都知道。他爸是农村户口,续弦了个外地的老婆。如果徐瑞民能把孩子迁到老家的户籍上,那孩子好歹也算北京户口。”
“北京户口?”颜宁喃喃自语道。
这位女邻居叹了口气,她说同事们都知道徐瑞民和他爹积怨很深,早就因为鸡零狗碎的琐事闹得恩断义绝了。就连徐瑞民和于秀秀结婚时,他爹都没来参加酒席。
“如果徐瑞民不肯把孩子迁到他爸户籍下,又为什么不迁到女方家里呢?”
“女方家是京外户口呀!为了孩子的教育,但凡能入北京户口,谁愿意迁到京外去呢?”
“但徐瑞民又不肯开口求他爸,不是吗?”
“唉,说的就是呢,看这一家搞得鸡飞狗跳的。”女邻居似乎早已习惯。
听说自从夫妇俩因为孩子落户产生矛盾后,于秀秀就急了。这个脾气温柔的女人开始从早到晚骂徐瑞民是个窝囊废,天天撵他出门催落户去。徐瑞民没辙,只好找这群同事们借酒消愁,也动了给孩子上到河北岳父家的念头。
“那他岳父没意见吧?”
“听说他岳父的意思是落户没问题,但按规定,过了满月再落户的家庭要补缴一笔罚款。拖来拖去,拖得左右为难。”
“为了一笔罚款,能迟迟不给孩子上户口?”
“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这个小区好些老职工都有房子的产权,但徐瑞民进单位晚,只能租住在宿舍里,每个月还要给单位支付千八百块钱的租金。夫妇俩双方老人都务农,他媳妇儿又没固定工作,哪儿会有额外的经济来源呢?”
这邻居说得也对,两个小时后警方已摸清了徐瑞民的社会背景:徐瑞民自从六年前入职机电厂后,他的户籍就落在单位的集体户口上。由于于秀秀的户口在河北,导致徐瑞民至今还保留着婚前的集体户口。
在返回局里的路上,颜宁和谢海涛趁机打包了一份牛肉面,在车里边吃边聊。
谢海涛聊起了最新的落户政策规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像他家的情况,孩子是在2003年8月7日以后出生的,想要落户北京就必须有住房证明。”
“万寿路派出所那边怎么说?”颜宁问道。
“说是在12月18号那天,徐瑞民的确去过户籍大厅,但民警给他的答复也是合乎规定的,说像他这样的北京集体户口,必须有房产证明才能让婴儿落户北京。”
第二天的旭日蓬勃升起,冬季的暖阳带着消融冰雪的力量。
12月25日,那些在平安夜通宵狂欢的年轻人开启了新一天的生活。蓝色港湾等各大商圈已经没了昨夜火树银花的繁华景象,唯有市政的环卫工人们收拾着满地狼藉的残局。
这桩惨剧在一夜间传遍了机电厂,厂里的人事处主任一清早就在办公室里等候警方前来,他还记得,徐瑞民曾在12月11日来人事处求他帮忙。
“徐瑞民希望我能替他向厂领导求情,让单位先给他过户一套房子。”主任说道。
“为了给孩子办户口?”
“对,他说孩子马上满月了,再不上户口就要变成黑户。等户口一办完,他就马上把房子还给单位。但是警察同志,这种事我们是不可能批准的。”
在人事处主任后续的回忆中,这件事很可能是压垮徐瑞民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徐瑞民从此就受到了精神刺激:他要么是经常在工位发愣发呆,要么是意识不清出现低级失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偶尔会没来由地咧着嘴笑,光主任就见过两次。
警方离开机电厂后一路向北,来到玲珑公园旁边的一家菜市场。按照402室女邻居的说法,徐瑞民在案发当天下班后就是沿着这条路线到菜市场给于秀秀买肉炖着吃。
在菜市场里,颜宁和谢海涛拿着徐瑞民的照片走访了近20分钟肉摊,终于在靠西门的一个夫妻档屠宰摊有了发现。
屠宰摊女主人的套袖沾着经年累月的血污,她认出了照片里的徐瑞民:“这人周六来过,我有印象。”
据老板娘回忆,当时徐瑞民在摊前徘徊了半天:“他最初要买三斤肘子,都上完秤了又改口说要买两斤,我刚要给他切,他又犹犹豫豫着说‘还是要三斤’。”
“他还说了些什么?”颜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