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恋逝水(第3页)
江春言握着伞骨的指节微顿,目中似有错愕划过,他轻声道:“好。”
他们并排步入雨中,一路无言,行至公主府邸廊下。他收起绢伞,身上大半衣裳湿透,雨珠顺着袖摆边缘往下淌,晕湿青石砖瓦。
虞昭蓦然想起一年多前的新年,正月里,茫茫雪夜,她自游灯会归来,下马车时,便见江春言独自伫立在公主府门口。彼时府邸内外张灯结彩,他的身形落在灯火重影之中,无端透出几分孤寂落寞。
从公主府门口走到殿内,还有好一段路。
还未等她走过去,他便撑着伞踱步而来,他身姿绰约,眉眼温和,将伞倾向她,“雪下这么大,殿下怎么不打伞?”
原来雪不知不觉中下大了。
她眨了眨眼,“本宫何需自己打伞?”
虞昭自有侍女替她打伞,她转头唤杏月,却发现自家侍女早已跑没了影。
“走吧,殿下,臣接您回去。”他狭长的眼眸微弯,嘴角泛起笑意。
“等等,”虞昭伸出手,先前在马车上时她捂着热壶,现下手心还留有余温,她握住江春言苍白清瘦的指尖,皱眉道:“驸马还说我?你的手这么冰,也不多添两件衣裳。”
她在他面前素来不爱端架子,多数时候也不以“本宫”自称,不像他,一口一个殿下和臣。但是她愿意给他足够多的时日,慢慢接受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慢慢心悦于她。
虞昭指尖划过江春言的掌腹,摸到些许粗糙的薄茧,她细细摩挲一番,纤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将他的手牢牢握紧。
江春言倏然僵硬了一瞬,而后渐渐放松下来,回握她。
凛冽寒风过境,鹅毛雪坠下来,半道变了方向,斜斜落在他们身上。
这伞怕是白打了。
霜雪落在他肩头,凝成银白色的晶莹,发稍也染上不少白。
虞昭心想:他们这般,如何不算是同淋一场白头雪呢。
……
如若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如若没有嘉宁公主,他们是否也会就此相伴终生?
心里明明早已有答案。
那一日梦中,那一盅鸩酒,就算不是他,她亦躲不过。
他那般才情,得到新帝的赏识并不奇怪,若没有文祯十二年事变,若不是尚公主,他早该入庙堂,做贤臣。
而她是他的污点,他亲手将她剜去。
虞昭只是惘然,他不爱她。亦或者他的喜欢本就凉薄,她可以,嘉宁也可以。
“江春言,和离书在桌案上的锦盒里,你若愿与本宫和离,便签了,若是你不愿——”
虞昭看着他,最后一次凝望他的面容,她道:“本宫便休夫。”
两年前,她执意让他尚公主。
今日,她便亲手斩断这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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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数日,虞昭夜里宿在宫中。
冥冥之间已有预感。
因而在父皇走的那晚,她平静地替他合上双眼。
殿外传来太监凄厉的声音:“圣上,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