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第3页)
渊帝神色微动,“不悔?”
“此生无悔。”
……
此生不悔。
现在听起来像是一个笑话。
虞昭起身,走到案台边,拿油灯点燃一支芙蓉香。
几日前的梦仍旧鲜明,历历在目。
父皇的病药石无医,她一直都知道,即使他从没提起过,只是未曾料想,噩耗来得这么快。
文祯十四年深春,大渊帝驾崩。政变来得突然,虞昭作为渊帝生前最宠爱的公主,一朝沦为阶下囚。
诏狱牢底暗沉无光,活着的每一日都难熬,浑浑噩噩不知几日过去,她恍惚听到一阵脚步声。
有人走了过来。
他身披玄色鹤氅,着一袭墨蓝锦袍,步履间广袖如云,似是无边浓墨中一点蓝。
江春言?
或许现在,该唤他一声江大人才对。
他并非来救她出狱,而是亲手送她上黄泉路。
江春言将鸩酒喂到她嘴边,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道:“殿下,喝下去便不疼了。”
鸩酒入喉,剧痛席卷全身,她疼得意识模糊,闭上眼前,他的唇瓣一张一合,似是在同她说些什么。
虞昭终是没有力气听清。
鸩酒洞穿五脏六腑,那种感觉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消散。
虞昭望着明火出神,并未注意到有人走进寝殿,直到身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她才醒神。
“殿下。”
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的嗓音干净泠冽,如珠落玉盘,似飞泉漱玉。
心没来由地酸胀,虞昭笑自己直到现在都放不下对他的感情。
他身上残留着苏合香,那是嘉宁公主常焚的香料。
她未置一词,挣脱他的怀抱,径自走向床榻。
江春言面色微愣,似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推开,他唇角的弧度淡下来,“臣方才赶夜路回府,殿下莫不是嫌臣身上凉?”
他等着虞昭松口,像往常般道一句:“夜里风凉,驸马定要照顾好自己。”
可是并没有。
“驸马怕不是记性不好,忘了自己现下应该在何处,”虞昭冷冷看着江春言,讥讽道:“需要本宫替你回忆一下么?”
“殿下,臣与嘉宁公主关系清白,并没有……”
“够了!”她打断他的解释,“你隔三差五留宿在嘉宁公主府,竟敢妄言自己清白?江春言,你究竟是视名节若无物……还是根本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虞昭说着,一把摘下他昔年生辰时赠她的白玉镯,掷在地上,伴随着清脆的声响,玉镯瞬间碎成两半。
江春言身形微晃,将落在地上的两截碎玉捡起,攥在手中,良久,朝虞昭行礼道:“臣不敢不敬殿下,更深露重,您早些歇息。”
他拂袖离去,身影融于夜色,再看不见。
许是回了偏殿,许是离府去找嘉宁公主,他总能找到栖身处。
可这些又和她虞昭有什么关系呢?
她心想,原来她也是会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