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99 二长老之死（第5页）

就像他手底下的凡人？不，就像一只小小的甲壳虫，被折断了所有腿脚，被人腹部朝上翻过来，动弹不得，只能晒着太阳等死。

他只求自己快些死。

等了许久，上天仿佛忘记了他，那火烧般的疼痛依然煎熬着他的灵魂，不肯让他休息片刻。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一颗眼珠子朝着天空，看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

甚至就连二长老自己也不相信，一个魂魄离开身体之后，居然还可以活这么长的时间？

难道世间真有奇迹发生？难道他真能等来绝顶山的救援？二长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疯了般燃起希望。

脚步声，有人来了！真的有人来了！

会是绝顶山的人吗？会是修瑾吗？修瑾向来聪明懂事，他一定会来救他的对不对！！！

二长老调动剩余的所有精力，专注看和听。

直到一声：“娘——”

那个山匪男孩流着泪的脸出现在一动不动的视野里。

男孩发现了二长老残缺的脸，可他的目光中除了愤恨之外，没有多余的同情。

不是绝顶山的人，而且恰恰相反。

最终的希望覆灭，一片脆弱的灵魂摇摇欲坠，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二长老在折磨中油尽灯枯。

地上的一颗眼珠，被人踢了一脚，骨碌碌滚落到树坑里。

视角稳稳当当，一片黑暗。

头发丝从一堆碎肉中爬出，有生命一样向外蔓延。它们就地扎根，大口大口地吮吸着美味，二长老的身躯化为肥料，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张面孔。

头发树红了。

天甲寨，丰收亲手种下的那棵树，终于结出了红红的果子。

玲纳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留着这么多荒谬、痛苦和疯狂，千百年都积攒起来，一点也不享用。如果不是为了享用，人类又为什么要制造这么多苦难呢？

好像人生来就是为了吃苦一样。

这一点，玲纳在一个灵魂身上看得尤为明显。

那个始终在压抑自己，欺骗自己，强迫自己享受痛苦的灵魂。

就算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徐秀也会说：“哭什么，别哭。已经很好了，我这辈子有吃有穿，临了了，还能做个饱死鬼，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身边围了一圈的人，丰收哭得像个泪人，就连小苗和圆妞也都好像明白要发生什么似的，呆呆地看向徐秀的脸。

“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满足。”玲纳抱臂，靠在门边，歪头观察道。

徐秀费了大力气才睁开眼，看了眼说话的人之后，她说：“才不是，我可不怕死，也没什么心愿，我好的很。”

玲纳：“可你还是不想当人。”

这件事，徐秀也没想过。她觉得自己过得很好，虽然天甲寨不算什么好地方，但世上也根本没有一个好地方，只要能吃饱饭，她就知足了。

徐秀脑袋昏昏沉沉，茫然道：“也许，当人就是会累一些，苦一些，就算我过得很好了，也还是……有些难受。”

丰收趴在床边，苦着一张脸，摇晃她的胳膊：“胖姨，快说一句吧，说你还想当人。”

徐秀不说话。

丰收更急了：“就算不想当人，当别的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