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页)
这话宁逍听着耳熟。
“殿下,您莫要再调侃我们世子了。。。。。。”
随行的小侍似嗔怪般看了她一眼后,伸出手,将车内的神仙公子小心扶下了马车。
宁逍挑眉收了神通:“倒是比从前活泼了不少。”
说罢先行一步,至门槛处后转身,正色道:“请——”
三人跨过一道门后,有小厮驾车而来,带他们前往府邸中部。车驾穿过了遵义门,停在了后花园的大门口。
前肖王乃先帝最敬爱的长兄,御赐的府邸自然也是京城地段最好的。肖王府傍水而立,占地甚广,侧门外隔着条内城河,对面就是玄武大街。
一行人穿过前厅的垂花门,下了抄手游廊,走在青砖铺就的小径上朝后院行去。春日的庭院里郁郁葱葱,花圃里的奇花异草朝着太阳的方向争奇斗艳,但仍掩盖不住底下隐隐透露的肃杀冷意。
肖王封地地处于西南的垣州,宁逍每年仅在祖父忌日前回到封地祭拜。老肖王生前逍遥洒脱不愿意拘于皇陵,便托宁逍将他葬在生前最爱的垣州兰台府——那正是他幼时与母亲生活过的地方。于是自从他离世后,宁逍便再未回过京都,而每年年底上收的岁贡也是叫人直接北送入京。因此,京城的府邸便常年处于半空置状态,仅留了旧时的老人稍作清理。
宁逍站在飞檐翘角的阁楼下,看着房柱渐褪的红漆想:今年,也是该找人好好修葺一番了。
掠过流水山石,路过游鱼环绕的百鸟厅,又走过九曲白玉桥,才终于抵达了宁逍从前学习功课的世子书房,游曳斋。
书房隔间的软榻上,二人隔着摆了棋盘的小几,对相侧坐。
房内宽敞明亮,窗户下边,是一方可以游船的诺大池塘。从前夏日鸣蝉时,她常与祖父躲于荷叶底下垂钓。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檐照进屋内,让人忍不住犯起困来。宁逍叫人上了壶茶,用泥炉小火煨着,又让厨房送了些春饼点心。
一盏茶后,那神仙公子说是想与她说点师兄弟之间的小话,便屏退了一旁的侍从。
宁逍忆起他方才的动作,放下茶盏道:“游银。。。。。。你能视物了?”
对面之人闻言一愣,随即轻‘嗯’了声,道:“下山前,我就能渐渐看清东西了…”他抬起手,扶了扶丝带罩住的眼眶,“起初也很是惊喜,只是睁眼的时间长了,眼前便会出现些片段重影,伴随着头晕的症状。。。看得越清就越是晕得厉害,严重时夜里还会犯魇症。。。。。。”
宁逍蹙眉:“难道药山庐治出了后症?”
“不会。。。。。。”游银摇了摇头,“发现症状后我便差人去信米山,将情况与明心圣母说了一番,但师叔表示此状闻所未闻,她对此也束手无策。眼下,暂且只能靠控制睁眼的时间度过了。”
“那时,为何不在山上多住些日子?”
“。。。。。。”
对面人侧脸不语,宁逍想他许是有什么苦衷。
游银的母亲乃先帝亲妹,乐善大长公主,宁泊彩,也是宁逍的姑祖母。其父乃崇安侯游之行,崇安侯的祖辈曾与我朝太祖一起打过天下,才换来如今这世袭罔替的爵位。
论辈分,他也确实担得起宁逍一句表叔。
游银作为此二人唯一的孩子,在京城勋贵子弟中也算独一档的尊贵。能有如此显赫的家世,本该过的无忧无虑才是,只可惜。。。。。。这人出生时便胎带厄气,体弱异常,更有前司天监的相卜师言:此子恐难活过双十之年。
后来,也不知从何处得了机缘,又渐渐健硕起来了。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他玩笑,十三岁那年,厄运再次降临。游银从年节的宫宴回来后便大病了一场,不仅丢失了从前的记忆,还瞎了一双眼睛,连身子骨都大不如前。
宁逍通常对这种病怏怏的人印象不深,况且出事时她已离京多年,硬要忆起这个人的事,也只有在小学堂上学时那寥寥几面的同窗之缘。
而她与游银真正熟络起来,还是在他大病之后上山求医的那几年。
那一年,公主府贴出告示,许以重金珍藏,广招天下名医为儿治病。霎时间,揭榜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公主府的门槛几乎要被踩塌了。然而事与愿违,这些医者来自天南地北鱼龙混杂,其中不乏许多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而真有本事者也对此恶疾束手无策。公主和侯爷为此愁白了头,求医无果后,便想到了上仙山求仙人降法。
于是次年初,公主委托故人将游银送往了米山药山庐,求明心圣母为其医治。
游银拿起杯子,呷了口茶:“师兄此番觐见后可是要直接回米山了?”
宁逍也跟着随意端起茶盏:“在京城不必这么唤我。。。。。。”抬眸间,接收到了对方的眼神时一愣,默默地转动眼珠看向别的方向,“青韶将至,大约是要回趟封地看看的。”
“那巧了!师弟正好也有要事路经垣州,不如顺道一起?”
。。。。。。他一个病弱的半瞎能有什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