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仁酥(第3页)
“——看镖!”
回应她的,却是一声清脆“哐啷!”花盆碎裂声。她倒抽一口气:糟,若惊动下人,今晚就得改缩骨功了!
不敢多留,她提起裙摆风一样绕进回廊暗道。月影掠墙,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絮里。
转回戏台后台,大红帘子一掀,迎面撞上满脸焦虑的班主。原来他清点完人数,赫然发现自家名册里根本没这号小旦。
班主先略显局促地问:“李通判没有为难姑娘吧。”
岳珑珈连连摆手说:“李大人和我探讨戏文不多时便醉酒睡了过去,我这赶忙回来了。”
此时班主才面露愠色:“好,那你现在说说,你、你是哪儿蹦出的?怎么混到我戏班来的?”
岳珑珈捧着嗓子赔笑,脑子飞快打草稿:
“我……我是衙门口卖杏仁酥的小芸,爱唱两句,听说您戏班子缺人,就想着来试试身手——嗓子行不行,您方才可听见了!”
班主满肚子火,可回想那可成角儿的好嗓子,心里又舍不得好苗子:“哼,待会儿再算!先随我收拾戏服搬回落脚的客栈,别再乱跑!”
岳珑珈连忙点头,摘掉头面,换回帮佣粗布衫,混在抬道具的人流里。
后台早乱成一锅粥。
班主吆喝着人收拾乐器,道具一一进箱,行头堆得满地都是,扇子、发饰、水袖混成一团。
岳珑珈蹲在角落收拾衣裙,手指在绣着折枝海棠的戏服上轻轻掸着浮尘,却有些心不在焉。
一只玉白的手伸过来,帮她捋平了一角衣摆,淡淡的脂粉香随动作飘进鼻尖。
玉燕娇半蹲下来,语气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姑娘,你并不像你说的那般,只是个卖杏仁酥的普通人家女儿吧。”
岳珑珈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没有没有!我随家父卖杏仁酥好多年了,祖传的手艺…”
玉燕娇笑了,笑得柔和又有点狡黠:“我跟着班主在江湖上跑了十年,唱得是戏,看得是真人。你那双眼睛——不怕人,也不躲人,藏着事。”
玉燕娇将一件厚戏袍叠好,慢悠悠地压在箱子底,说话却依旧温柔:“我见过太多人。你在台上明明紧张得不行,可一开嗓……姑娘,这种气韵,卖酥糖的可练不出来。”
她顿了顿,转过身来与岳珑珈四目相对,见她不回话,语气更低了几分:
“你以为只有我看出来了?班主更早。他不是没察觉,是怕惹麻烦,不敢问。咱们戏子混口饭吃的,最怕被卷进大人物的局里。”
岳珑珈神色一顿,轻声问:“……我是不是给戏班添了很多麻烦?”
玉燕娇将最后一件披风扔进衣箱,随手盖上箱盖,轻轻一笑:
“那倒没有。今晚被刁难的是你,换作别人早吓得哭了。你不止没哭,还让李狗赏了一嘴好嗓子,给咱班子挣了好些彩头。”
她将桌上备好的一些碎银和一张油纸包的点心递给岳珑珈,像是怕她再多想,轻轻一推她的手臂:
“别多想,这是你应得的工钱和赏钱,这包点心是我担心你饿着了。李狗今晚喝了太多酒,说不定明儿醒来便不记得你是谁了。咱趁着他睡得死,赶紧走,再晚就走不脱了。”
烛火将玉燕娇的侧脸映出一层暖意,那双看透人心的眼此刻没了舞台上的锋芒,只剩下像大姐姐般的真挚。
岳珑珈捏着点心包,心头一热,轻声应了:“好。”
岳珑珈怀里那本朱红鎏金账簿,分量沉甸甸,几乎贴着她的心口跳——这可是通往刺客江湖的金牌门票。
一想到这里,记忆陡然回旋到多年前的除夕夜。
岳珑珈揉揉被飞来账本砸中的额头,低声笑:
“墨鸢尾,天下第一刺客来也!”
她整了整衣襟,欢天喜地的抱着自己负责的妆箱出府时,无人盘问。
只有屋顶上的黑影眯着眼睛低声说道:“夫人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