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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药(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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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濯显然也愣住了,兀地站起身,全然顾不上自己衣袍上的污迹。他一把抓过祁悠然因烫伤而泛红、微微颤抖的指尖,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手指……可烫着了?”

此刻,他的整只手也是滚烫的,乍一下贴上来,祁悠然只觉得指尖一麻,竟一时分辨不清这缭乱的滚烫,究竟是源自他掌心,还是自己皮肉上那点新添的、火辣辣的痛楚。

那点泼溅而出的、浓黑苦涩的药汁,也随之攀附上他原本洁净的指尖,黏腻地、不分彼此地骄融着,竟生出一种病态的、同流合污的错觉。

她怔然片刻,指尖微微痉挛着,陷在这片缱绻的虚妄里。

她看向顾濯的手,白皙的皮肤被方才的混乱与热意熏蒸着,透出一种暖玉般的、半透明的嫣红,光晕流转,仿佛上好的羊脂玉。

在摇曳的烛火下,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连指甲都修剪得圆润无瑕,透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金尊玉贵的得体。

和温颜那双养在深闺、不沾阳春水的柔荑,如出一辙。

真是……比她的好看太多了。

一股混杂着自卑、刺痛与更深邃悲哀的苦涩,顺着指尖的脉络,一路逆流而上,直直呛进心口,带来一种近乎凌迟般的窒息感。

阴暗、潮湿的念头如苔藓般附着在她心上。

这云泥之别,原来连一双手,都昭示得如此清晰而残忍。

泼洒的药汁挥散在空气里,方才入口的横行在舌尖。

她被这里里外外、无孔不入的药气腌渍了个透,以至于反应都迟钝了。

一时间忘记了挣开顾濯的手。

倒是顾濯率先反应过来,松开了抓着的手指:“……我去叫人那些烫伤药来。”

声音沉了沉,试图压住那点不自然的尾音。

他目光扫过洇湿的被褥:“你先忍忍罢,一会让人换了。”

祁悠然迟缓地眨了眨眼。

她是烧糊涂了吗?竟从顾濯干巴巴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软和的温柔。

这念头荒谬得如同口干舌燥时尝到了甘霖,让她心头那点死灰,不争气地、微弱地闪了一下。

起码,他今天是爱过自己的。

她虚妄地想着。

不需要自圆其说,她向来是胡为乱信、断章取义的。

甘之如饴地沉溺于自己亲手纺就的、脆若蝉翼的谎茧里。

算是苦中作乐的顶顶好手。

因着这点零星细碎的甜,她久违地静了心。

终是抵不住袭来的困意,她终于沉沉睡去,像一叶被风浪撕扯得筋疲力尽的小舟,无知无觉地搁浅在这片由药味、谎言与那点微末暖意共同编织的、短暂而脆弱的港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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