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邪(第4页)
陈景十一年颍川那场上巳文会,半路杀出的大才凭一幅风荷刷新了画坛之风,然而大才本人迟迟未出现,文人仰慕其画中风骨,故而称之为“骨先生”。
酒肆里,底下一众人等望着那幅无名无姓的画,频频感叹。
“自陈景十一年那一幅痛定思痛的风荷起,要说十载画坛风流,骨先生可占去一半。”
“不愧是邝宗师亲点的天才,画风凌厉,骨韧至此,连圣人出面招揽亦不曾露面。”
……
客座上,一戴着帷帽的女子放下茶杯,提起裙摆,对着旁边的婢女示意。
“走吧。”
这几年,沈珣越发低调了。
以前她还会出席京中闺秀的聚会,顶着画坛大家之孙的名头,画些花鸟虫鱼附庸风雅,不过最近越发懒散,连门也不愿意出了。
祖父让她收敛锋芒,于是她学着做一名世俗眼中的大家闺秀,人前藏拙。
偶尔给集贤院投稿,已是她做过的最出格之事。
京中风物无外乎那些,繁华之地,物欲漩涡。
大凉地广,尚且没有系统的风物画志。当年颍川一游后,她心中便埋下了一颗自由的种子。
她打算端午之后便跟祖父开口,沿淮水一路西去,看遍九州风物,再编画成册。
什么附庸风雅?她要做大凉建朝以来,九州风物画志第一人。
然而世事难料,动辄无常。
藩王刘氏被削,因为旧时一幅《刘濂锡夜宴图》,画中人皆受牵连,就连画师沈阑亦被有心之人编排为刘氏朋党一列,未出禁中便被锦衣卫秘密扣押起来。
这消息还是沈阑门生冒险递出的。
“都说那诏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知老师现下如何了,抄家的旨意一早便下,怕是过不了多久,锦衣卫便会来人,让你家小姐早做打算吧。”
管家沈涂匆匆谢过来人,将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沈珣。
府中顿时风声鹤唳,下人慌乱如麻,哭叫连天,唯有在沈家待了四十多年的管家还算镇定,请示小主人。
“小姐,府中不保,不如先回沧州老家避一避?”
然而正处风口浪尖的人依旧看不出情绪,不知是真淡泊,还是吓傻了。
“圣心既定,避有什么用?”
沈珣看了一眼众人,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方知自己才是那个需要立刻做出决断之人。
“涂伯,召集大家都到前院来吧。”
端午雨水足,顷刻之后,黑云压顶,倏尔开裂。
“马上要下雨了,莫要让大家淋着雨走。”
换做从前,她会疑惑,下雨撑伞便好,为何会寒了心?可如今,她望着阴沉沉的天,再无力说出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