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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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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葭想了想,道:“大姑娘,你是不是不想去金陵?金陵也没什么好的,坏心眼的人可多了,我随你去汉中罢,把夫人的这颗心与你爹爹合葬在一处,也算了了他们今生所愿。”

薛隆爱瞧着那血染的衣团,摇头道:“我爹死于乱军之中,尸身上一抔黄土都没有,如今也不知在哪个乱葬岗里堆着呢,合葬不了的。”

忽然她记起一事,心里生疑,问道:“汀葭,你说和薛夫人住在瑶光寺里,那怎么王尚书会认得你?”

汀葭默想了一会,道:“见过自然认得,尚书大人和夫人……唉!这种事,说不清楚的,总之啊,一个人的心,自己和旁人都是很难明白的。”

又问薛隆爱道:“大姑娘,日后你真会杀了王尚书吗?”

薛隆爱脸色一沉,道:“杀又怎么?不杀又怎么?”

汀葭叹道:“能不杀还是不杀吧,其实夫人说的也是气话。上一辈的事,还是不要多管了,他们自己或许都弄不明白。”

薛隆爱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镶金的栗色风藤镯,塞给汀葭道:“那些旧事不必提了。今日我们相识,我送件薄礼与你。这支藤镯是用百年老藤所制,既名贵又养身。本是两支,我和我姐姐一人一支,现在独剩这支,我瞧着也伤心,送你了,就当我给你的念想吧。”

汀葭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行?太贵重了。”

薛隆爱道:“你不收,我就恼。”

汀葭只得收了,含泪道:“大姑娘,你和你……和夫人一样好心。”

薛隆爱吹熄了烛火,转过了身,道:“睡吧。”

汀葭也就在床边榻上和衣睡了,却不由得把白日间的种种情景想了多遍,总觉得薛夫人的死状就在眼前,心下不禁哀惨难忍。

又想晋王似乎同薛隆爱交好,日后不知会不会同肃王一党的王家生起争端,自己服侍在旁又该如何相劝才好?辗转反侧的,渐渐做了一通乱梦……

不觉喔喔鸡鸣,汀葭迷迷糊糊醒转,一翻身却扑了个空,连头带身栽在地上,一阵生疼滚将上来。哭笑不得之际,生怕自己吵醒了薛隆爱,谁知那锦帐之中已是空空荡荡。

汀葭揉了揉眼睛,确是不见薛隆爱人影,怔怔道:“怕不是我眼花了吧。”

自言自语中,她回想起昨夜薛隆爱送藤镯给自己的情景,不禁大惊,连忙奔出屋外,胡乱喊道:“尚书大人!晋王殿下!大姑娘走了!”

须臾间,院子里乱哄哄起来,宇文桓大踏步疾奔出来,忙问道:“别慌!她什么时候走的?”

汀葭哭道:“我一醒来就不见她啦!她昨晚送了我一个藤镯,现在想来当时她话中便有辞别之意!”

宇文桓心想她要回汉中,必走水路。当即奔至马厩骑了匹快马,向渡口急驰而去。

径至渡口,见有船家稳缆停桡,一问才知,五鼓便已发船。

此刻,晓日已出洲上,茫茫烟水,天光正漾,已经追之不及,连她离时的路,也看不清。

宇文桓静悄悄立在洲畔,水上飕风泛起,两岸梅花似雪,纷纷乱落在他肩上,忽听左近一道琅琅诵吟声传来:

“郑徐吾犯之妹美,公孙楚聘之矣,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犯惧,告子产。子产曰:“是国无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与。”犯请于二子,请使女择焉……”①

宇文桓怔怔听着。

原来这渡口处设了个学堂,夫子正在讲一桩同室操戈的典故,源于春秋时子皙与子南兄弟争聘,以至于酿成骨肉屠裂之祸。

倏然间,身后马蹄声疾响,接着宇文胤的声音响起,他急问道:“二弟,那姓薛的丫头找着没有?”

宇文桓早已心驰远处,无心去计较宇文胤为何会追来询问薛隆爱的下落,只轻声叹道:“她走了。她根本就不想去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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