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3页)
她抬手抹去泪水,只觉心如刀绞,这些日子她几乎魔怔了一般,寻遍各处都寻不到人。或许,他真的回不来了。可即便如此,她也要为他争个公道。
这份蚀骨之痛近日日夜折磨着她,多少个清晨,她望着院门出神,恍惚间总觉得下一刻就会看见他风尘仆仆的身影。
他就像风雨中飘摇的野草,被命运反复摧折却仍倔强地挺直脊梁。
前些日子那个噩梦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梦里她凤冠霞帔站在喜堂上,红烛燃尽都等不来她的新郎。
这二十多个日夜,她心里总揪着隐隐的不安。今日听薛亲王说要再将婚期推迟两月,她更是慌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险境,要让他再涉险六十个日夜?她不敢细想,这两个月里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再也回不来了?
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她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或许在王爷眼里,这些都是理所应当。可你们永远不会明白,一个人在绝境里有多渴望得到半分温情。您可以不爱他,可至少。。。。。。至少该给他应有的尊重。”
“这些年他可曾违逆过您半句?您交代的差事,哪件他不是拼了命去完成?即便最后功劳都归了旁人,他可曾闹过?”
“他这样咬牙硬撑着,不过是想求个家罢了。在他心里,这世上最亲的。。。。。。不过是你们两位血脉至亲啊。”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寂静的厅堂里。薛亲王面色微变,扶着桌角的手不自觉收紧,那双向来威严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沈支言泪眼朦胧,声音却愈发清晰:“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家的温暖,一份最寻常的疼爱。在他单纯的心思里,从未想过这世道竟能凉薄至此。”
她苦笑:“说来惭愧,从前我也曾漠视过他的真心。如今才懂得,将别人的赤诚捧到眼前却视而不见,该是多伤人的利刃。”
“我虽未为人父母,却也明白何为承欢膝下。我父母待我与兄长,从来都是同等珍视。我原以为天下父母皆是如此,直到遇见薛召容,才知道世上竟有这般偏心的父亲。更没想到还有这等厚颜无耻的兄长,坐享其成却毫无愧色。”
“今日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臣女不怕王爷治罪,更不怕得罪谁。我现在只求他能平安归来。”
“那日,他抱着大哥的孩子,问我往后想要几个孩子。我说都好,他说会尊重我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我们一定会做最公平的父母。”
这声“公平”像把刀子,狠狠扎在薛亲王心口。
“王爷可知,您这般待他,让他连为人子的尊严都没有了。希望在他还唤王爷一声父亲的时候,能给他留些体面。”
“后日的婚礼,便是他回不来,便是只剩牌位,我也要嫁他。”
话音落下,房间里寂静无声。
或许,她与薛召容就像天上的参商二星,若强要相守,反倒要遭天谴,受尽世间苦楚。既然命数难改,倒不如拼死一搏。若真有来世,但求阎王爷开恩,莫要再叫薛召容投生在亲王府了。
说完这些,她浑身气力仿佛被抽干,颓然垂首。衣袖早已被泪水浸透,单薄的肩头仍在不住地颤抖。
这世上无人知晓,薛召容这一生,原是这样苦。好在如今,终究还有她沈支言,懂他的痛,怜他的苦,愿与他携手共度余生。
屋内静了许久,终是母亲先动了步子,执了帕子轻轻替她拭泪。母亲虽不知她与薛召容之间究竟经历了什么,却也瞧得出,她一颗心早已系在了薛召容身上。
母亲也落了泪,既为这不公的命数,亦为二人这份痴心。而他们做父母的何尝不希望他们有一个温暖的家。
薛亲王一直默默无语,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薄情寡义。
人终究存着几分良知,末了,薛亲王终是沉沉叹了一声:“好,后日的婚礼照常。我会尽快让他回来与你成婚,若当真……赶不及,我也只能与你说一声抱歉。至于你提的那些条件,我会仔细考量。”
“婚期在即,便依你所言,待大礼过后,暂住你所说之地。不过,若我召令,你们须即刻回府。早先我便与他说过,他生是血亲王府的人,死是血亲王府的鬼。此番破例允他出府,已是看在你的情面上。”
“父亲。”薛廷衍急急唤了声,“旁的都可依他,唯独钱庄不可,那几处产业孩儿苦心经营多年,岂能轻易相让?”
薛亲王沉声道:“府中钱庄本有四座,给他两座又何妨?况且,这些原就是你们母亲留下的产业,想来她也愿意分。”
薛廷衍低笑一声:“如今父亲当真要认他这个儿子了。”
他话一出口,自知失言。抬眸,只见父亲已经冷眼扫了过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