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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瑄帝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他神色如常,目光平静地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仿佛方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他接着先前的话道:“今日朕便正式为你们赐婚,以续两家之好。”
圣旨既下,再无转圜的余地。
薛南星心中空茫茫一片,满心想的只是让这一切快些结束,于是怔怔地点头,怔怔地谢恩,怔怔地走上前,任由太后将自己的手与魏知砚的手交叠于一起。
殿内的恭贺声此起彼伏,或真心或假意,可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一张张笑脸在眼前晃动,或真诚或虚伪,她也全然不在乎了。整个人如坠云雾,直至眼前出现一张俊逸却阴鸷的脸——
蒋昀。
她蓦然清醒过来,是他,一定是他!她原打算瞒着陆乘渊假意应下魏家亲事,只待从魏知砚手中取得解药后再作解释。可皇上此番赐婚实在太突然,甚至偏生要选在这样一个众目睽睽的场合,分明是要将这桩婚事昭告天下,令她再无转圜余地。
再想深一层,谁最乐见这般局面?
魏明德?不,他既是杀害她至亲的凶手,根本不可能对她信任,又遑论真心让她做魏家儿媳妇了。魏知砚?是,他的确一心想成此姻缘,可前日分明应允过要等她,方才的反应也不是不惊诧的。
如此想来,便只剩一人——蒋昀。
薛南星不知蒋昀用了何种手段说动皇上赐婚,亦不知他对魏明德是真心倒戈还是另有所图。但此刻,陆乘渊所受的伤痛,却是实实在在,锥心刺骨的。
思及此,薛南星心下凉了一片,是她太天真,贸然将陆将军的亲笔信给了蒋昀,以为可以换来解药。却不妨此人
城府之深,远超她所想。
正与薛以鸣举杯相庆的蒋昀似有所感,忽而抬眼望来,细长的眼尾微挑,唇边笑意更深。
薛南星将指尖狠深深掐入掌心,直至一阵锐痛传来,才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
眼下并非意气用事的时候,既然蒋昀如此迫不及待要促成这桩婚事,她也顺水推舟应下了,那么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拿到解药。
薛南星不再犹豫,抬脚就要朝蒋昀走去,却忽然见一名内侍匆匆上前,附耳低语几句。
蒋昀眸色一寒,将酒盏往侍从手中一塞,转身对太后行礼告退,似乎在说不胜酒力,要出去醒醒酒之类的话。
此时帝后已离席,殿内大多宾客皆酒至半酣,醉意朦胧,提前离席的不在少数,因此蒋芸的离去并未引起多少注意。
但薛南星分明瞧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心头蓦地一紧,隐隐生出几分不安的预感。
不行,她必须得去看看。
薛南星搁下手中酒盏,从围着她攀谈的几位贵女中抽身而出,见太后正与命妇们闲话,便借口酒意上头,出去透透气,对方氏告知了一声。尔后她趁着无人留意,沿着殿边阴影往外走去。
夜风拂面,她刚要松口气,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南星”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裹着湖边吹来的沁凉的风,分明是夏夜,却无端让人脊背生寒。
薛南星眸色暗了暗,不露声色地沉了口气,转身时已换上恰到好处的讶色,“知砚”她看一眼殿内灯火通明处,先开口问道:“太师和几位大人都还在,你不陪陪他们吗”
魏知砚轻笑摇头,“左右不过是些场面话,我听着也无趣。倒是你,方才饮得急,我放心不下。”
他放心不下什么,薛南星自然是知道的。她促狭地笑了笑,“方才那几杯不过是莲子茶罢了,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这样的场合哪敢贪杯。”
魏知砚眸光微动,“那你是要去……?”
“与你一样。”薛南星随意拢了拢衣袖,“觉得无趣,出来透透气。”
魏知砚怔了怔,随即失笑,“倒是我糊涂了。也是,你素来不爱这种场合。”
他望向廊外月心湖,一弯新月高悬,星河倒映,四下清风雅静,好一个良辰美景夜。
他目光落回薛南星,“既然出来了……那我陪你走走。”
这话不是在询问,而是一句决定,语气温润却不容推拒。
薛南星心下一窒,在这深宫禁苑,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甩开魏知砚去寻蒋昀,并非易事。正暗自焦灼间,余光忽地扫见殿内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
凌皓已然酩酊大醉,正搂着个年纪相仿的锦衣公子絮絮叨叨,时而高声嚷叫,时而低声嘟囔。
她眼波一转,看向魏知砚,浅浅漾开一笑,“既有你作伴,倒也不能负了这良辰美景。不如……”眉梢一挑,“照旧”
这个“照旧”,魏知砚怎会不明白,便是照旧拎一壶酒上檐顶的意思。他不由失笑,却又迟疑,“可这毕竟是宫里,若是被当做刺客……”
不等他说完,薛南星笑道:“哪有刺客不穿夜行衣,打扮成你我这般招摇的。你且等等,我去与太后说一声,顺便……”她压低声音,“顺壶御酒来。”说罢转身便走,走出几步还不放心地回首张望,像是生怕魏知砚不等她了。
然而正是这一回头,再转身时,她直直撞进一个酒气熏天的怀抱。
“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本世子……”凌皓似已醉得不轻,他本就心生郁闷,方才又被那姓谢的小子一顿嘲讽,憋得满肚子火正无处发泄,眼下忽然被人这么一撞,也不顾在场的都是高门贵族,直欲撒酒疯。可待他眯着醉眼看清来人,顿时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