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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个轮回中,他开始质疑这一切为何会循环往复,并逐渐恢复了轮回空间零星的记忆
当那瓶真理药水出现在他手边时,他毫不犹豫地饮下。
随即,世界塌陷崩溃,空洞将他吞噬。卓年的意识被强行剥离出个体,他看见了自己,又看不见自己。他被拉至某种恢弘到无法定义的存在面前,那是超越人类语言能够描述的场域,无限扩展却又无限收缩,一切镜花水月皆为虚妄,法则本身才是唯一真实。
“主神”。
卓年窥见的宇宙是一张无尽延展、扭曲交织的网络,每一条线索都嵌满了时间、空间、因果的规则与逻辑,以不可撼动的法则统治着所有存在。而主神便是这张网络背后的核心,是所有规则的起源,是超越理解之外的绝对真理。
法则即是真理,真理即是主神。
祂不仅是规则制定者,更是万物运行根源。法则便是祂所散发出的意识波动,让整个宇宙按照预设轨迹不断循环。所谓自由,不过是规则允许范围内的选择;所谓反抗,不过是另一层次上的服从。
他窥探的这些不过是真理的九牛一毛,而这一根毫毛就足以将他压垮。升阶副本的失败是预料之中的,并非因为他的懦弱或力量不够,而是因为凡人的意识注定无法承载如此宏大的概念权能。
系统给予了他第二次机会,将他投入这个副本与其他升阶失败者再度竞争。他的通关条件是保证自己,并只有自己存活到最后,成为唯一的存活者,便能升阶成为S级。
“……沈琅,你不能这么做!”卓年努力维持着自己温和的语气,但其中隐隐透露出的急切无法掩饰,“这是在拿我们的性命冒险。你只考虑你自己,却没想过我们所有人都要为你承担风险!”
“或许你只是在找借口。”就在卓年想要进一步逼问时,沈琅沉稳地开口,“你害怕打破规则,害怕失去系统的庇佑,你只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
“你又懂什么……!!”卓年努力压抑住内心的躁动,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沈琅,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们最终目的是完成任务通关副本不是吗?而不是真的把自己代入什么该死的船员角色!”
“你、你们……在说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梅戈的寄生体吗?”奥斯卡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锁,神情痛苦。刚才卓年透露出的“任务”“副本”等字眼让他感觉莫名熟悉。
沈琅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除了奥斯卡,宁羁和秦思也露出了茫然困惑到恍然的表情,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有意思。
这就是被主神系统控制下的玩家的模样吗?
沈琅想起了自己在轮回空间中经历过的无数次副本,无论是他还是其他的玩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必须遵从系统的指令,从未探究过规则背后的意义,也从未想过要反抗。
当出现与系统指令发生冲突的情况时,玩家们根本不会去思考就会盲从符合系统规则的一方,不会去质疑,更不会挑战系统的指令。即使是沈琅这样的老玩家,也只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寻找漏洞,从未想过要打破规则。
玩家们就像被饲养的家禽,早已习惯了圈养,被驯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现在,当出现打破规则的行为时,他们却表现出了如同程序错误一般的茫然。好似是从未踏出门的家猫,面对敞开的大门却不知如何迈出脚步一般。
……不,并非玩家不会思考,而是他们早已习惯了轮回空间的生存模式。
系统……或者说,主神即是真理,是像日升月落一般无可违背的自然法则,是既定事实本身。
为了积分奖励,为了遥不可及的回家的希望,沈琅如其他玩家一般在轮回世界中挣扎求生,在系统控制中进入一个又一个副本。
他以为只要足够强大就能摆脱这一切,从未想过已经不复存在的“家”只是吊在他面前的胡萝卜,诱惑着他不断向前,却永远无法触及。
让玩家们永不停歇地斗争、重复着永无止境的任务,就像是一群被圈养的蛊虫,在无休止的厮杀中自取灭亡。
主神为什么要这么做,祂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琅没有答案,但他知道,主神绝不是人类的神,人类的存亡与祂无关。
他紧抿着唇,黑眸中闪过不加掩饰的厌恶。他必须摆脱主神系统的控制,他必须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一条能够让他获得自由的道路。
“任菀,你和秦思,都是梅戈吧。”沈琅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迫感。
“沈琅,你什么意思?!”任菀脸上看好戏的笑容消失,她迅速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再次说道,“难道你是想掀桌子不玩了吗?打算跟所有人同归于尽?”
沈琅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会再参与这场游戏了,接下来这几天,如果你们需要投票,请把我的票数算作弃权。”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没有多看任何人。
黎源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沈琅,当他转身离开时立刻跟了上去,默默地跟随在他身后,保持着一个既不会显得突兀,又能及时做出反应的微妙距离。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沈琅和黎源两人脚步交错的声音。黎源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跟在沈琅的身后,他察觉到,沈琅的情绪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平静。
“你似乎有些……失落?”
他注视着沈琅的侧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双唇紧抿,流露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
沈琅没有回头,目视前方:“也许你会觉得我的做法很冲动,但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永无休止的内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但黎源却能感受到,平静的表面之下是难以掩盖的疲惫。
黎源的心中生出莫名的渴望,他想要抚平沈琅紧皱的眉头。
“沈琅,我……”黎源的语调少了平静无波的人机感,多了一丝疑惑与探寻的意味,“人类似乎总有各种各样的需要,我不明白,但我想我应该尝试去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