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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简越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一句咀嚼得死烂死烂的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成为林筝墨的秘密情人那天开始,简越其实就已经有这个觉悟,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未预料到这般迅速。

自认为,小心驶得万年船,但不论再小心,现在小船也彻彻底底翻了。

身后,机场的跑道传来隆隆声,不知道飞了第几次,噪音牵扯着太阳穴的神经,隐隐作痛。拂晓的光晕投进瞳孔里,依稀美丽却浮起一层薄雾,略显凄迷。

周京芳的轿车依旧停在对面,车窗紧闭,自林筝墨上车后就一直没下来过,大概是有半个钟头了……

*

车里,空调持续送风,依旧燥热烦闷,闷得窗玻璃上一层雾珠,像伤口上撒得密密麻麻的盐。

“为什么?”这是周京芳问的第三个为什么。

林筝墨双唇紧抿着,眼眶泛红,手指抠在皮质坐垫上,指甲用力到发白,却也一句话不讲。

“林筝墨。”后视镜反视着周京芳的半张脸,那瞳孔又黑又利,要刺穿一切,“好,不说话,你现在就下车,和她说分手。”

林筝墨的眼眶有泪光,摇摇欲坠快要落下,脸颊苍白到没有血色,“我不能有一点点自由吗?”

“自由。”周京芳凝视她,“你和我谈自由,我给你的自由很少吗?”

“很多吗?”有些话总要拿到台面上来说。

周京芳转而愠怒,“从小到大,你要做的哪件事我没有尊重过你?”

大学时,周京芳有意让林筝墨出国留学,林筝墨说她就想留在南大,最终遂愿。工作后,说要私人空间,周京芳便给她物色了不错的公寓,平日里也不去打搅她。青春期,别的家长觊觎孩子隐私,但周京芳从不去她的房间,就连日记本放在面前也不会翻一页。

也许,在很多细无巨细的小事上,她是尊重过林筝墨的,至少也没有那么严苛。

可林筝墨看来,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爱弹琴,非让我学,考级考级考级,考到十级,只是为了给你们长脸。”

“钢琴不是我要你学的,我没有那么多脸要长。”周京芳一口咬死:“是你爸爸要让你去学,她觉得弹琴符合你甜净的气质,你有天赋,自然想让你精进,有什么错?”

“那长大之后我说了我不想谈恋爱,你一次又一次地给我介绍。”林筝墨直勾勾看着周京芳,“这算自由吗?”

周京芳一声冷哼:“怎么你觉得放任你和女人谈恋爱才算自由吗?”

“我和她在一起有什么错?”林筝墨难得顶撞她:“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需要我说得多清楚?”周京芳生气时反而透着一股严肃的冷峻:“三十年前你小姨和她妈妈谈恋爱,死的时候连尸首都凑不全,这事对周家来说过不了。你要重蹈覆辙,你非要和她谈恋爱,那你尽管和去谈,但你这辈子别想再见到我。”

别的家长可能是虚张声势,但周京芳可能不一样。

林筝墨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两个字:决绝。

她不知道周京田的事情对周京芳伤害到底有多大,她摸不准上一辈的事,但她知道周京芳是个多狠的女人,狠起来自己都不放过。

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她无法说服她,但她也不想退让。

“我不会和她分手的。”

“下车。”周京芳解开车锁,摁下车窗,语气冷得可怕:“下去。”

车窗外,简越在马路对面焦灼地看着她们。

林筝墨却忽然失去下车的勇气,想起周京芳说的那句“一辈子别想见到我”,寒意遍布全身,仿佛先成为死尸的是她自己。

如果一场恋爱谈成这样,就算这样与简越走下去,最终也是两败俱伤。

她忽然开始讨厌周京芳,讨厌周京芳的严苛和压迫,讨厌无法做真实的自己。

可是,这种讨厌不完全是讨厌,做不到完完全全透彻的怨恨,特别是这个人是你的母亲,她爱你,即便那种爱不那么完美,甚至带一点畸形。

情感就是在这样荒谬而矛盾中积淀的,爱里总夹着一点厌倦,倦里又滋生着一点温情,这些所有的所有搅拌在一起,熬成一锅煎熬的情绪。

林筝墨这一刻真的想开门走人,当手指扣进车锁里,却没有勇气真的拉下最后那一环。

她在想,到底是什么束缚着我,什么缠绕着我,什么让我踟蹰不定,到底是什么。

门明明没有锁,明明可以推开,却觉得,不管回头还是前进,都是痛苦,都是针尖扎进皮肤里那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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