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页)
沈祝山决心先把后事安排一下,然后平静地度过人生这段最后的是时光。
他在当天花五百块,租了个小房子,租期一年,因为地区落后,这里物价非常便宜,而且在海市这段时间吃喝都是孔洵的,除了给孔睿买玩具花了一百五,没用到过什么钱,算了一笔账,只要省吃俭用,沈祝山剩余的钱已经足够。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沈祝山还是决定先把他自己后事需要用到的东西先采买好。
徐承这两天还不放弃的给他劝他住院的事,沈祝山把他拉黑了。
休息一夜,翌日一早,沈祝山就跟旁边清早起来喂鸡的老奶奶打听,这附近哪里有做墓碑的。
沈祝山在网上搜了一段词,然后写在纸上,叠好放进兜里,按照老奶奶说的路线,找到了穿过一片竹林,就能看到的,做墓碑的老匠人。
沈祝山从兜里掏出来写好的字,给带着老花镜的老大爷递过去。
老大爷用黑黢黢带着厚茧子的手捏着纸条,眯了眯眼:“沈……沈……”
沈祝山报上了自己的大名:“我叫沈祝山,给刻大点。”
老大爷:“哦”了一声,又问:“要多大尺寸的,什么材质?”
沈祝山说:“最小的尺寸,最便宜的就行。”
大爷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通知沈祝山吃了晌午饭来拿。
沈祝山吃了药,感觉自己体温又有点高了,午饭也没吃下去,喝了点水。
下午一点,沈祝山走了半小时,走到早上去的地方,从老大爷手里接过用黑布蒙上的墓碑。
沈祝山接过沉甸甸的重量,从树林里走到一半,沈祝山拆开想打量一下,结果却骤然看到墓碑上亦然出现三个字“沈柱三。”
这是什么意思!沈祝山从那天开始决定不愿意惯着任何人,更不会尊老爱幼!
沈祝山气愤不已,转身就要去找那老大爷。
走了两步,青天白日里,太阳明晃晃的照耀大地。
身后却莫名响起来脚步声,是那种脚落在地上枯叶的声音。
沈祝山抱着墓碑缓缓转头,看到立在林间一道熟悉的背影。
孔洵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皮肤白皙毫无血色,眼珠里面看不到任何人类的情感,布满血丝,他甚至不再笑。
孔洵说:“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
沈祝山站在那里,一颗心脏仿佛被一只如影随形的巨手俘获,然后攥紧。
孔洵发出啧的一声,他说:“沈哥,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呢?”
他仿佛完全不理解:“我还不够忍让吗?”
走到沈祝山面前的时候,身体里的恶魔仿佛要呼之欲出,他双手搭在了沈祝山肩膀上,望着他,面部是不可掩饰的扭曲狰狞:“你为什么要跑,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商量呢?”
沈祝山从头凉到脚底,想要跑,肩头扣下来的两只手却用力到他骨头都隐隐发痛,他看到孔洵,不知道脑海里想到什么,没预料到孔洵竟然能这么快找到他,这恐怕说明阿浈拍摄的那些照片没有把他骗过去,沈祝山语气都止不发抖,他说:“你把阿浈怎么样了?”
“你用什么收买阿浈,”孔洵感到眼珠,头,都在尖锐得痛:“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还要多少人!”
孔洵露出来一个笑,露出来的牙齿阴测测的白,他说:“放心吧,他现在肯定在比你跑得还要远的地方。”
“与其关心他,沈哥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孔洵终于撕掉所有伪装,语气古怪地说:“沈哥,你觉得我想让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见任何人,只和我自己说话,只照顾我的心情,这真的不可能吗?”
这可能的,沈祝山知道,因为孔洵现在长大了,身强力壮,无病无痛,比沈祝山要高一头,不用使全部的力气就能打败沈祝山,他自以为他很强大,权势滔天,他以为他变得不一样,强到好像可以为所欲为,把别人都不当人。
沈祝山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着,“哈,你牛逼!你以为你是上帝吗?能掌控所有人!?照顾你的心情?凭什么,谁来照顾我的心情?”
沈祝山脸上露出来比孔洵更困惑更不解的神情:“就因为我对你好过,你就这么对待我?”
“他妈的孔洵,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后悔认识你,我上辈子做了孽,倒了八百辈子霉才会遇见你!我为什么瞒着你要跑?你满口没有一句实话,还怪我隐瞒你,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告诉你!我现在你告诉你,我要死了!”沈祝山声音吼到嘶哑,用憎恨的眼神望着孔洵,将手里的墓碑狠狠摔在地上,最便宜的材质,在十一月冻的僵硬的土地上四分五裂。
沈祝山发誓,他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他的眼睛猛地赤红,他看着到现在自大傲慢威胁他的孔洵,好像不值得他的任何心软,凭什么呢,这样的人为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呢,凭什么没有悔恨,没有歉意,没有后悔呢!?
“你知道什么是死吗?”沈祝山这段时间的战战兢兢,这段时间的恐惧,所有的情绪全都爆发出来,像是最后一根弦彻底断裂。
“死就是——”死就是结束,任凭你有再多的情,再多的恨,再多的怨,原谅或者不原谅,都戛然而止了,是句点,是没有出口的圆,落尽一个窄口的方,任由你再至高无上的权利,再难以计数的金钱,都不可能将人死而复生,将逝去重焕生机。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沈祝山的眼前开始发黑,忽明忽暗,他看到孔洵愣怔的脸,心中有种终于撕裂一切的快意,他感觉自己终于赢,甚至想对孔洵露出来笑。
沈祝山鼻腔温热,血顺着上嘴唇滑落,到下巴,最后一滴血落在脚底的枯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