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火机(第1页)
欣特莱雅和临光的第二次见面是在葬礼上。
一些比湿床单和打翻的香蕉牛奶这种组合还微妙的改变也发生在葬礼上。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合理,毕竟那是用来吊唁的端庄场合。
欣特莱雅刚开始只是感到无趣和烦闷。
这是她第一次出席如此正式的葬礼。
她的外祖父母早在她出生前就离世了,她的亲生父亲虽然活着但很少与她见面,相当于死了。
她不在乎大多数所谓“亲朋好友”的死活,葬礼上沉闷的气氛让她躁动地低头不停抠着新做的美甲,假装是在哀悼。
欣特莱雅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有——她还没有成年,脱离不了监护人的掌控,拒绝不了来自长辈的出席必要场合的要求;以及,母亲给的这条葬礼上穿的黑纱裙挺好看的。
她准备等到万圣节把它改造成魔女的礼服,裁剪一下再加个裙撑就行。
葬礼的主角不是她认识的人,如果不是立着的遗像,她连死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去掉棺材里躺的那位,大家瞩目的是站在前方的临光。
临光那头惹眼的金色长发束成规矩而沉闷的发髻,黑色制服让她看上去仿佛瘦削了不少。
但欣特莱雅没从她身上读出什么脆弱感来。
葬礼上的所有人都苍白而脆弱,无论是真悲伤的还是假悲伤的,都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临光倒没有。
她俯身把花盖在棺木上,笔直的肩背将黑色布料撑成一方盖了墨的画板。
花瓣从她的掌心落下,像一团裹了铅的棉絮。
人群里有女士低声啜泣起来。
欣特莱雅本来漫不经心地想着“那家伙是不是也要哭了”,但仔细一看,那人脸上并没有什么大喜大悲,顶多在垂眸叹息的时候显得有点……可怜。
据说死者是临光的亲戚。
不是一般的亲戚,是有真真切切的养育之恩的那种。
临光的双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是由叔叔带大的。
母亲在车上把这件事告知欣特莱雅的时候,她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就像被人捏着耳朵灌输了一个她并不想知道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属于那个只与她见过一面的“新家庭成员”。
无意中窥探了别人隐私的感觉就像在厕所不小心撞破有情侣在做爱一样尴尬,欣特莱雅难堪地撇开了头,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物。
母亲那饱含悲悯和温情的神色让她更加反胃了。
一想到这场谈话的目的最终也许会意料之中地走向“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她就想跳车。
好在不等母亲抒发完她对情人的怜爱,终点站便到了。
欣特莱雅如蒙大赦,然后又崩溃地发现那个临光——玛嘉烈?临光——正站在车旁等候着。
临光替她拉开了车门,又转身和满脸关怀的从驾驶位奔来的母亲拥抱。
多亏了那东欧风情的浓密长睫毛和轮廓利落的五官,临光埋在母亲发丝间的半张脸的确带着些惹人疼的伤感,但欣特莱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
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
似乎黑纱裙也不值得这一趟。
“我和欣特莱雅都很担心你。”母亲说,“抱歉……你还好吗,玛嘉烈?”
天啊,真的假的?
欣特莱雅心里的小人瞪大了双眼并发出难以置信的笑声。
事实上她完全忘记了葬礼的事,昨晚在视频网站上追电视剧追到凌晨,今早差点起不来。
遮瑕盘要用完了,盖住黑眼圈花了她一番功夫。
临光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冠冕堂皇,好像她是不需要任何担心的钢铁侠。那让欣特莱雅更加想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