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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叩枰惊散幻影,李安甫艰涩开口,“苏先生,从前有人同我说过,说人死之后会化作天穹之上的星辰,是真的吗?”

闻言,苏珏执棋的手停在半空:"世子殿下,人死如灯灭……"

“不——”

李安甫忽将棋子尽数扫落,任黑白玉珠滚满锦榻,“苏先生,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抽噎和恳求,苏珏看着他,心中有如万箭齐发而过。

李安甫在灵堂里脆弱无助的单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苏珏开口时的声音都带着哽咽。

“是,世子殿下,那人没有骗你,人死了,是要化作星辰的,然后为人间的亲人指明方向。就像你此刻眼中所见是残局……"

"安甫,你看这乱局像不像人生?"

记忆中父亲的声音与苏珏重叠,"棋路断了便另辟蹊径,士气散了便重振旗鼓。"

李安甫指尖颤抖着触到一枚温润白子,忽然发觉苏珏的鹤氅已滑落肩头,露出内里的月白中衣。

刚才苏先生所说是那般温柔,此刻,他觉得心中有了一丝宁静。

李安甫起身为苏珏拢好鹤氅,一丝不寻常的酸楚爬上心头。

"苏先生为何……夜夜来此……"

"从前,王爷总是与我对弈整宿,有时还会抵足而眠。"

苏珏捡起滚落榻角的棋子,烛光在他眼尾细纹里流转,"世子殿下,你和王爷真的很像。"

箫管轻触棋枰,发出空茫回响,"王爷说过,战场如棋局,最忌困守哀兵之势。"

“苏先生,谢谢,我明白了。”李安甫眼中有了一丝清明。

五更梆子敲过,李安甫终于阖眼,这是难得的安宁。

朦胧间,他听见苏珏在低诵《阴符经》,声气却像极了父亲教他骑射时的模样。

恍惚朦胧间,他梦见紫藤花又开了,父亲执箫立在花雨里,这次没有披甲。

……

烛泪垂垂,更漏滴断到第四声,苏珏搁下了朱砂笔。

李安甫睡着后,他便又找到李明月,一起商讨出兵的对策。

如今长安城外尽是硝烟,各路诸侯虎视眈眈,都想得到那至尊之位。

而楚云轩那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九路诸侯围困王城,一时竟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沈爷的急报一封接着一封,剑指长安迫在眉睫,而其他诸侯的安置,也是一大难题。

羊皮舆图上蜿蜒的红线自平阳关直指长安,像一道尚未结痂的旧伤。

"分兵三路,取道长安。"

李明月将铜镇纸压在渭水河畔,"但若是某位王爷想坐收渔利——"

"侯爷可还记得前岁春猎?"苏珏忽然截断话头。

他袖中滑出一枚玉棋子,轻轻点在潼关,"当日王爷引弓射雁,箭矢方出,羽林卫便已将东南密林尽数围住。"白玉棋面映着烛火,恍若那年暮春纷扬的柳絮,"长安城里的贵人,素来只看得见明处的猎物。"

李明月的指尖在案几上叩出闷响。帐外朔风卷着旌旗,将"李"字大纛扯得猎猎作响。

小时候兄长教他骑射时总说,箭要擦着风声走,可七年前被押往长安为质那日,兄长亲手为他系上的玄狐裘却比那箭矢更沉。

"明日辰时点兵。"

李明月终于起身,墨色锦袍扫过舆图上的长安城。

“是,侯爷。”

苏珏正欲告退,忽听得身后传来碎玉之声——案头那方青瓷笔洗裂了道细纹,水痕漫过李书珩生前所作的曲谱,

"苏先生。"

李明月的声音浸在更漏里,"和我说说天顺七年的雪吧。"

苏珏扶在门环上的手蓦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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