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羡(第2页)
彼时人人自危,风寒彻骨。
原来莫大的人命案子,也经不起时间的磋磨。转瞬就化作了云烟,再不值一提。
谢徵玄一掷千金,引得老鸨都亲自下楼欢迎。
“爷几个,有相熟的姑娘没?”老鸨扭着腰肢,将人往里间引去。
江月见低头跟在谢徵玄身后。
刚行至转角处,便见个书生将一叠钞票塞进妓子抹胸,动作粗鲁,脚步踉跄,眨眼间便要撞上江月见。
谢徵玄眉头一蹙,将她揽进怀中,道:“上些酒菜便是了。”
老鸨是个人精,哪里不知道他怀中的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也不点破,赔着笑将人带进了上等雅间。
“只是……这雅间,若不寻些姑娘来作陪,大人,奴恐怕本儿都要赔没了。呵呵,大人也晓得,咱们这种地方,还不都得指着姑娘们赚钱,小本生意……”
谢徵玄掷出几枚金元宝,淡漠道:“关好门。”
老鸨喜笑颜开,连连应是,忙作势吩咐人上些顶好的酒菜,才撤了出去。
溯风眼见着小厮上了些华而不实,甚至不能顶饱的奢华菜式,不禁怅然道:“销金窟哎——”
守在门口的定山突然手指覆唇,轻声道:“来了。”
几人噤声,将门打开一条缝,便瞧见叶棠在别尔哥、科阿几人护卫下,小心摸进了楼下一间厢房,神色虽紧张,却难掩激动。
叶棠定然还不知道,她背上所刺伤痕,并非柳如是一时兴起的变态癖好,而是一封要取摄政王性命的密信。
她仍做着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接头的人还没来。”定山小声道。
江月见守着门,浑身都仿佛被蚂蚁爬过一般,心神难安,急迫地在屋内反复踱步。
只要知道那人是谁,父亲的叛国案定能被撕开一道口子。
她要知道,到底是谁想害父亲。
父亲戎马一生,几座边关关隘都有过他战争的痕迹。如今平定的嘉陵关,更是用父亲的鲜血换来的。
他于官职和赏赐上一向不争不抢,唯有在抵御外敌之事上,有着近乎固执的执着。也曾几次抗旨不遵,应召不回,反是奇袭敌营,好在都胜了,还将鞑靼彻底打回了荒漠,为大黎立下了汗马功劳,才不至于被朝廷发落。
但这么些年,到底也该因此得罪了些人,可会是谁?
江月见头一次憎恶自己多年来体弱多病,消息闭塞,对朝廷之事一无所知。父兄又向来报喜不报忧,她竟对仇人可能是谁一筹莫展。
可无论是谁,她绝不会轻易饶过。
“来了——”
忽然间,定山的轻呼打断了江月见的思绪,她登时大步跑去门边,动作之急迫,甚至扑得溯风和定山都踉跄跌向一旁。
屏风旁,谢徵玄捏住酒盏的手顿了顿。
她的情绪很不对。
将军府不过是她为奴为婢的地方,即便江家人待她极好,也不见得会如她这般急迫与动容。
而江月见那头,雕花门缝倏然漏进一缕浮动的暖光,她的指尖抵在门缝处,忽然僵住。
楼下雅间珠帘掀起,掠过一抹孤雪似的身影。
那人着月白银丝暗纹袍,衣摆绣着疏落的青竹,枝枝分明,束发的玉冠端正压住墨发,掀帘时露出腰间羊脂玉佩,垂落的墨绿穗子轻轻扫过蹀躞带。
那背影清瘦挺拔似竹,倏然没入房中,烛火将他投在窗纱上的影子拉得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