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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从贫民窟搬出来的时候。
为求保险,他一把火烧掉了那个四面漏风的破房子、那张一分为二的小床,销毁了属于奴隶蔺寒时的一切痕迹。
她眼睛红红的,抓着他的小臂,到最后仍是一个央求的字也没说。
蔺寒时知道她留恋过去,哪怕只是一束他带回来的野花。
可他要去寻求更好的未来了。那里会有盛大的花园,与华丽的楼阁。
而这一切,他将会与她一起分享,分享他所有的财富、权力,与荣耀。
他在心底对自己发誓。
行动上却只是沉默着、决然掰开她抓着自己的手。
没有说出口的承诺,往往都会随着时间迁移而逐渐贬值。
从未吐露过的真心,与无数次宣之于口的爱意,其实一样廉价。
所以,小孤女离开这里时,并没有留恋他。
蔺寒时也没有搬离这里,却无甚意义地留存着,所有属于她的东西。
甚至,也包括他自己吧。
思绪停在这里,忽的,蔺寒时脑海中飞掠过一个念头,他突然从沙发上弹坐起身。
沙发靠枕因为他突然的大幅度动作,而掉到了地上。这一声响,惊得一旁静静伏趴在落地灯灯罩上的小光点,猛地一震颤。
光点黯淡了一瞬,眨眼间又恢复原样,悄悄隐没在落地灯柔和的光线中。
蔺寒时突然开始整理家里的东西。
莫名其妙地,把属于小孤女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然后又把自己关到书房里,在光脑上不断翻查某些资料。
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
小光点围着光源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消失了。
……
这一夜,巫萤晚睡得十分不安稳。
虽然记不清逃逸精神力所见到的画面,但因为骨凌刀的那番话,她难得有了心事。
她做了一整晚的梦。
各种熟悉的陌生的、恐惧的兴奋的回忆,不停地在她梦里重现。
梦里出现的人,不断变换着面孔。
有时是模糊的爸爸妈妈,有时是那个曾被她视为母亲的怪物,有时又变成了族长大人的模样。
有时是骨凌刀,有时又是蔺寒时。
她在梦里无力地嘶吼、尖叫,竭力抓住那些充满诱惑力的假象。然后在触碰到那些幻影时,再眼睁睁看着它们变成泡沫飘走。
她目睹着他人的生离与死别,如同巷角阴暗的枯枝,内心可怜着那些多愁善感的人类,再被他们一脚踹断干枯的颈骨。
枪口与拯救,围猎与膜拜,是共存于同一件祭祀礼器上的黑色铭文。
满月的那一天,机械怪物降下的红日,会吞吃不够完美的月亮,彻底杀死人类对黎明的幻想。
她梦见逃出禁地的公主,也梦见被献祭在神坛上的少女。
梦见身后寸步不离的影子与她割裂,也梦见眼前不具象的风霜雨雪,变成温暖包容的煦日晴光。
巫萤晚甚至分不清,那些记忆到底属于她自己,还是属于那个怯懦柔软的小孤女。
也许是那枚契定的红晶核在发挥作用,亦或是炼化晶核让她透支了部分能量。
本该勇敢、坚韧、无坚不摧的帝国神明,在幽晦潮湿的梦境中,居然生出了一丝心力俱疲的感觉。
巫萤晚其实很少做梦,从不将心事带到床上。
族长大人总说她天真明朗、自由快活,是因为她天生冷血、情感淡漠,对任何人或事都无法真正感同身受。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发挥超S级精神力的最大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