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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长延轻“嘶”一声,顺着她力道被她拉近,借势伸手完全将她搂住。
他那样高挑的个子,将肩压得很低很低,才能将头埋入她颈间,紧紧地搂着她。
他的气息盈在这个怀抱间,刺鼻的铁锈腥味愈发明显,这缕气息从舒长延十五岁后就一直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他,舒凝妙起先不懂,现在却再熟悉不过。
梳洗也去不掉的血腥味,是死者相摞,背后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他先是庇涅待命出征、锐不可当的武器,是维护着强权机构运转的关键零件。
最后才是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的哥哥。
自舒长延进入军区后,舒凝妙至今未和他提起过“行使者”的话题,也从未好奇过他的勋章、他离开庇涅后的任务。
“行使者”这个头衔已经足够她享受庇佑其下的优待,她不关心政治,也不关心战争,甚至不关心他。
舒长延眼睫垂下的弧度格外憔悴,声音听得她心头微微发紧:“你才是……那个什么都不说的人。”
舒凝妙唇瓣无声张合几次,才发出声音:“你想我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说她发现了足够庇涅暗杀她千百次的秘密,问他在她和庇涅之间怎么选择?
异想天开。
哪怕知晓真相,重来一次,她也没有跟一个国家抗衡的底气。
明暗交织的环境在她眼中不断闪动,她在晃动的虚影中,仿佛看见了漂浮在艾德文娜办公室上空的飞尘。
本来就是没有答案的问题……她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耳边突然又安静下来。
舒凝妙手心搭在他肩膀上,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地一点点往外推。
她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胡说八道:“大英雄当得开心吗,你这么追根究底,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
舒凝妙一通乱说将话题打散,话又回到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舒长延以为是她动的手,庇涅以为是舒长延动的手。
功劳最终落到昭头上,“英雄”之名已经过三重外包,怎么也轮不到舒长延来追究。
舒长延反钳住她手腕,听她这番倒打一耙的说辞,居然也只是发笑。
她皱着眉梢,却像把小钩子,勾着他唇角往上提。
“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受伤。”舒长延放缓语气。
舒凝妙丝毫不心虚地仰了仰头,维斯顿于治疗方面不输头脑,她能确定自己皮肤表面现在没有任何伤痕。
他表情慢慢放松下来,声音清晰温柔,带着点薄茧的手捏着她的手指:“那你和阿契尼怎么会有交集……他和我梦境里你出事有关系,对吗?”
舒凝妙不知道他怎么能敏锐成这样,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居然还真的被他猜到七八分。
他身上这种直觉和洞察力实在让人心惊。
舒长延垂下目光观察她表情,心里有了答案,没再问下去,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捏她手指,又轻又软,像在捏着片落在手心的花瓣。
他想问,怎么不告诉我?
还是,为什么不相信我?
又或者说,不害怕吗?
这些话舒长延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因为每一个问题答案他心里都清清楚楚。
“我到底哪里让你看不清楚?”舒长延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就能看见她头顶乌黑柔软的黑发,神气又漂亮,他忍不住卸力,报复似的抵在她脑袋上:“我站在你面前时,已经和舒家签过无数张契约,满纸都写着俯首帖耳唯命是从,我是你的哥哥、你的仆从、你的猎狗。”
他追逐上她的手指,抓着她十指缓慢挤进指缝,云淡风轻地打趣她,气息再自然不过:“链子让你攥在手里,还是要拴个铃铛你才满意?好。”
这时候他温驯口吻里才能听出丁点隐忍的火气。
舒凝妙被他重量压在头上,不愿意低头,梗着脖子用头顶他下巴,他轻笑,胸腔也跟着笑意共鸣震颤。
她撇过头,忽然攥住他手,力气大得生疼,可比起疏离憋闷,这份疼痛反倒让他生出些难以言喻的释然。
她刺他:“这是你的真心吗?”
舒长延来到舒家时已经是个半大孩子,父亲将他带回来,只给他温饱身份,等着将他送入军部,全然把他当条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