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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不愿接受,因此看不得类似的场面。

“为什么……我以为你知道”,封疆在步蘅进一步靠近前蓦地侧身,眼风从她面庞过境,冷质的声音此后显得发瓮起来,“从前,我多少有些自信,我怕我疼,有人会跟着疼。我不想见她这样”。

适才灌进肺腑的冷风似乎寻了喉咙作为出口,封疆听到自己再度犹如霜雪般清冽的嗓音:“可后来,我其实不确定,就算我死在某一日,她未来听说时又会不会哭。”

迟来的这番回答,他叙述得是那样慢、

语调那样稳,可一字字,却如冰刀出鞘,让人猝不及防,于人意料之外,字字割人心魄、断人心魂。

割的听的人与说的人顷刻间体无完肤,一身淋漓。

步蘅全无防备听闻他身死这样重千金的字眼……

何况在他的讲述间,到死别那日,他以为要面对的,竟会是她的漠然。

杂乱无章的无数思绪瞬间暴起将步蘅层层缠缚,她一时无力厘清,只觉彻骨的冷从脊背开始向全身扑袭,几乎将她全身的温度撕碎,更将她的全部动作死死冰封。

她不能将封疆与任何死亡关联。

冰针如被重锤一根根钉进她的心脏,直至洞穿她单薄的躯体。

五脏六腑于瞬间被骤然涨潮的剧痛挟持,一呼一吸间,泼天的痛意不停拍岸,几乎淹没了步蘅每一寸感观。

连刺目的白炽灯都忽得被黑夜收敛,光在她起雾的眼眶中苟延残喘着。

她应该要发出一些声音,像适才面对荆砚那般从容,可她挤不出哪怕一个音节,大恸后唯一恢复的只有嗅觉,让她闻到满腔腥气的嗅觉。

他们这份感情,步蘅做出过终止的决定,一度真的以为,开始和结束做到了轻拿轻放。

她记得当年,纽约的雨夜,最后一次碰面,最最后,他们的对话是那样心平气和,她留给封疆的最后几个字是——“回国……一路顺风”,封疆于是也给予她祝福“往后……一定要幸福”。

步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封疆会这样践踏他自己于她生命中的价值。

他说的,好像封疆这个人,真的于她步蘅无关痛痒,一文不名。

他是在厌弃自己,还是在恨她?

封疆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亦或是他自己:“这几年,我最怕听到的其中一种话,是有人对我说会很快回来。”

身体上的痛意仍未消退,余潮始终引人颤抖、让人心悸,步蘅几乎是靠挤出的力气,来继续听他说话。

听到了,却仍旧如被析骨剜心。

这种话,她说过,且食言。

不止一次。

封疆的声调仍旧平静:“寥寥几次碰面,我想你一定还没发现,现在的我,更加演不好你期望的那个封疆。”

他开始自嘲般笑:“比如刚才,我不过看到你们站在一起。但你知道在强迫你离开的同时,我在谋划什么吗?”

“我在想,怎么在合规的界限内,解决掉这个麻烦。你也只会知道我的处置结果。”

“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个人,皮或许还是以前的皮,但瓤儿更道貌岸然了,唯利是图,更会伪装,既争又抢。”

“你之前没发现,我也忘了拆穿。”

他一马平川地讲述,只胸腔内的器官越跳越快,缓慢而持续的钝痛直抵中枢神经:“趁你还没重蹈覆辙……”

讲到底,他讲得痛意蚀骨,自然也知道听的人必定锥心。

心在其间被一蜇再蛰,如同做了一场漫长的痛阈训练。

上一次,她说会等他的答案。她与林胤礼相对的场景再次出现,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任她等的耐心了。

他要的明明白白,也没有等她主动来说清的耐力了。

就这么放任自己失控,放出最恶劣的这个人格。

刻薄寡情,伤人伤己。

这个他,不想在做什么、说什么之前,先问她愿不愿意、介不介意。

不会不忍心,不再不舍得。

若不这么恶劣,恐怕她会轻易将他看穿。她会发现三年实在太短,根本不够他稀释过往,不够心动失真。

他不过是个仍旧会臣服于爱她的本能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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