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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蘅不能更直接:“是我必须说,晚开口一秒我都会怕太晚。”
将人牵动后,封疆微退半步,以阔背封堵她身形,推着她向外走,遮蔽住林胤礼望见她的所有可能,直到将人塞进他泊于会所主楼外的座驾。
未曾意料过,时隔三年后的再牵手,竟要靠他的一时冲动,凭他的生拉硬推。
如若这算得上牵手的话。
*
暗夜急雨简直要浸透整座城市。
两个人连同荆砚,三人一车,就此隔窗隔雾相对,一时似静止于这秋日里铺天盖地的湿泞之中,要与大雨一同覆灭于当下。
雨韵迟迟未歇,拉扯在人神经线上的刀锯,在放慢的时间里,却慢下了磨人的节奏。
适才,荆砚先一步审时度势,强硬拦阻了试图跟过来凑上前的林胤礼,同时替封疆拉开了车门,并顺手接过封疆从步蘅手中抽出的那台笔电。
此后,关车门的砰嗡声一度震得雨丝纷扬飘零的节奏中断。
此刻,封疆仍旧立于那扇关阖的车门前,若不是落雨仍未停,四周的空气恐怕都要渐趋凝滞。
荆砚就立在封疆斜后方,仍旧撑着那把长柄黑伞,任雨声如沸,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他跟随封疆以来,从不曾见过的场面,他没办法凭借理论知识和旧有的经验去分析、去判断。
因为陌生,所以无所适从。
幸而,封疆仅在五秒后便拢起倦怠的眉眼,抬手掌住伞柄的同时,催促提醒他:“风大,上车。”
积雨在伞周淌下水流,荆砚顺势将撑开的那把伞放给封疆,同时撑开手持的另一把备用伞。
且他没有听从封疆的吩咐,快步绕到车身另一侧,又拉开了另一扇车门。
再抬头时,他直直迎对封疆的审视质疑。
没有言语,荆砚用无声的对峙和坚持,将封疆适才对他说的话直接地递还给了封疆。
他知道封疆或许需要一支烟的时间来调节起伏的心绪,可现下这个被稠密雨声侵占的露天环境,不是封疆那个骨头缝儿都容易漏风的身体享受的起的,这短短几分钟里,他们已经吸了满肺腑的湿冷潮气。
欣慰的是,如果这是一场战争或博弈,封疆选择的是敌进我退。
且在与他错身的那刻,封疆在上车前,对他报出的目的地,是他们落地舟城前,他便向封疆提议过却被彻底无视的——医院。
但欣慰仅维持了三秒,荆砚又在听令择选路线的同时,产生了新的狐疑、新的忧虑。
一向讳疾忌医的人主动开口求医问诊,且在携带上一个应激源的情况下……请一定要让事情的走向朝向新雨初霁,万不要是急雨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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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沉沉,最近的私立医院远在一个半小时车程之外,荆砚一番审时度势后,选择驶
入返回酒店途中要路过的一家公立医院。
是只能挂急诊的时段。
一番周折后,三个人寻着导视图标被引导向位于急诊科最深处的输液间。
人生病不分天气,雨夜的急诊科里仍旧能耳闻到一片起伏嘈杂,运载器械药品的推车滑轮在地面滚动的声音、孩童时强时弱的哭喊、护士温柔中夹杂犀利的叮嘱等等。
一直到在角落里安顿下来,步蘅仍觉背脊间凉意摇曳。
自上车前封疆松开锢住她的力道,失去了封疆的体温,整段漫长的车程中未得他只言片语,触不到他更多的想法,她便一颗心持续漂浮不定。
陪诊的路人多半神色里透着慌张,她面部的每个表情却都规矩沉静,四肢也十分听从指挥,外人看来只能是个大写的“镇定自若”“冷酷无情”,只有她自己知道走流程办手续的一段路走得一脚深一脚浅。
适才,在步蘅前往西药房取药的路上,荆砚跟过来短暂地将她拦堵。
步蘅已经被周之桅透过题,再端详荆砚清致的眉目,就不难发觉他同慧能的当家人郑意方五官轮廓极为相似。
荆砚背光挡在步蘅身前,和封疆相近的身量在地面折成一道长长的暗影。
步蘅赶在他开口前问:“你很难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安之若素?”
被抢白,但荆砚没有承认,只定定地望着她,忧色叠满眼底:“我不关心。但至少今天晚上,请你让让他。”
步蘅也无谓他是否关心前情,只侧面解释:“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人有时候越心虚,气势越膨胀。”
有些心境,同荆砚难以道出。就算能说,可能也无法换回理解与谅解。但步蘅对维护封疆的人历来有更高的同理心,不会放任对方心焦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