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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冷,去对面的营业厅”,封疆给出建议,见陆尔恭衣着厚度一般,又强调,“出门穿暖一点。你已经成年了,别让妈妈担心”。

“我不去,你少念我。”陆尔恭生硬拒绝,且将脸别到背向封疆的位置。

对这种情境并不陌生,撇开陆尔恭,不久前在池张那儿,封疆也体验过一回。吸引力法则在他这里是以一种不讲武德的方式展开的。

封疆并不强求,就地撕扯下外套,披在陆尔恭身上:“我不会勉强你,不想去就在这儿解决。”

厚衣物压身,热度烘人。

陆尔恭到底没忍住,转身,抬眸扫封疆一眼,瞥到他内里仅着了件宽松薄毛衣,当即啐他一句:“也不怕冻死。”

同时罕见的解释:“我同学在对面做假期兼职,我不想跟你吵架的时候,被他偷听,在班里传播,成为其他人的八卦对象和谈资。”

她看似不太情愿地给出另一个选择:“去斜对面那家自助超市。”

过马路的时候,她一副横冲直撞的架势,封疆拽紧她,并至迟反驳她之前的话:“我没有跟你吵架的打算。”

直到再次进入温暖的室内,陆尔恭才轻呵一声:“我每句话都像吃了枪子儿了似的,这还叫不吵架?”

不意外于她的坦率,但意外于她的自知之明,封疆耐着脾性问她:“现在能说了吗,为什么生气?”

室内空余机械的走钟声,咯哒咯哒。

陆尔恭无声看他,闭口不答。

封疆并不缺耐心,继续探寻想要的答案:“从看到我,就在冒火。你说,我才能知道,才好分得清,是有误会,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但不自知。”

又是这个样子,陆尔恭想,又特么是这样。

她岿然不动的冷漠面具下,已是瞬间爆燃,灼心烧肺的火。

他总是摆出一副海纳百川似的姿态,开口从来是波澜不惊的语调,仿佛生不出一丝脾气。

从前便如此,挨陆成良打不喊疼,被骂不回嘴,是陆尔恭最排斥、最痛恨的无血性、无气性的模样。

在交替轮转的若干个春夏秋冬里,大哥封忱远在触及不到的千里之外,母亲周应缇星夜不停,在外奔波兼职家教,家里往往只剩他们俩小的和陆成良相对。

力量悬殊。

静默时如一潭死水,撕裂时又像寒彻骨的万事万物都要沦陷的冬天。

在这个重组再拼凑的家庭里,那是她的生父,封忱的继父,但在她眼里连他的养父都算不上。他不过是周应缇代为照应的一个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她看着他压抑隐忍,期望他是在蓄积能量,于某一日以暴制暴,最好能像涌动的火山岩浆蓄能已久迸发时那样,浇灼一切,焚毁四遭,让万事万物都气化成灰。一道覆灭。

“我是不是不管怎么说,你都不明白”,陆尔恭好像忍无可忍,“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再回来!我们过得好坏与你无关,你没有责任。有绳牵着的风筝还得别人拽才会归位,我们拽你了吗,你就非得拴在我家这一亩三分地上?”

她的胸腔随着语速的加快起伏得明显,几个句子说得封疆喉咙发紧。

心底鼓胀的酸涩情绪再次翻涌了起来,和少时离开前,被她“骂”滚的时候一样。

但好像是从他发现,陆尔恭察觉到他住的屋子窗户漏风,踩着赶上她大半个人身的高凳子,站得不稳,悄悄往他的窗缝里塞旧报纸的时候开始。

从那一刻起,他笃定地认为,她刀子嘴的表象外,是柔软的一颗心。

他窥见了她言辞之外,施予他的关爱。

小小的她踮起脚,给予他的力所能及的保护。

因为已力所能及,即便不多,已甚为可贵。

再如多年以前,他离开这片土地前,最后的时刻里,她嘶吼出的那一声声“滚”,无非是她穷尽所能,所想到的用力嘶喊,渡他上岸,推他远行的办法。

为免他割舍不下,她不曾宣之于口;因为她的骄傲,他也不曾将其说破。

同样的,他洞悉她痛恨他哪一点,但他不想对陆尔恭说明,他的忍和抗,是在发现但凡他反抗,陆成良暴力发泄的对象就会扩大或转移,要么是摔砸破坏更多家里的器物,要么是他发现第二天周应缇无力手持重物等种种他能推断出以上结论的情况。

封疆并不想触陆尔恭逆鳞,也没有重复对她讲述他的感受——那也曾经是我的家。

纵然相处的时光短暂,纵然他们并无血缘关系的牵扯。但在周应缇将他带回家的那一刻起,那是他以家相待,生活了4年的地方。

封疆等待她说完,等待她心绪平复下来。

等到窗外稀疏的落雪,愈下愈大,漫成满眼白絮。

等到有行道树的细枝不堪重负,轻晃,而后断折,抖落摔砸下来一柸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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