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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是他该道歉的那个对象。
程淮山倏而松了手,并未附和她的话:“我有我的判断。那我就厚着脸皮当你答应了。你给的这杯茶,我会好好喝。”
话落,铺陈满倦容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
捕捉到这笑,这一瞬,步蘅突然想起她进α的第一个月,第一次夜里加班,在楼梯间同程淮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过。聊各自经手的选题,聊当时的财经热点,他们关于新闻的一切设想和价值观念在那时无比契合。彼时,她认为他们是一路人。
步蘅也记得在那些晚归的日子里,除了骆子儒之外,程淮山也曾经数次关照过她,顺手帮她点餐,不顺路也会绕一段送她回学校。
程淮山在等她回应,步蘅迎向他的视线,无法拂他的意,最终点头,并再度给出承诺:“好。需要帮忙,你一句话,我就来。”
步蘅将那句“你遇到难题,分享给我,我能力再不济也会是个不多事的倾听者;你分享给师父,事情只要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不会袖手旁观”吞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还想说,“你一定不要走岔道”。
可仅凭猜测,凭分析,这话出口是伤人的。
她不该因为忧心骆子儒,因为这一点蛛丝马迹就去揣测程淮山,他们在观念上有过分歧,但程淮山在彼时都没忘要照料她,给她留一把伞。
她感到抱歉。
何况程淮山并未同魏新蕊言笑晏晏,而是争执相对。她愿意相信程淮山,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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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骆子儒要发稿还剩48小时,前半夜步蘅坐在工位上考量,待她有了最终决定,决定将难题抛给骆子儒亲自处理,将所有的顾虑一一同骆子儒讲明时,目光隔着百叶窗探进骆子儒办公室,却见那人蜷在沙发上已然酣眠。
没得选,步蘅一样眯眼小憩,再醒来已是次日清晨,室内的骆子儒不见了人影。
她忧心的东西三言两语难以讲清,不当面讲也许会被无视,步蘅只得暂时作罢,幸在即便是应了最差的揣测,也还有足够的时间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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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蘅正找寻骆子儒可能的去处,许久没联络过的爷爷步自检的警卫员逄博来电,以前所未有的坚持口吻喊她回西山探望祖父。
逄博在电话那头儿学着步自检的语调说:“你爷爷最近可一直在念叨,说敢情儿给别人家养了个闺女,见天儿的不见人。隔壁你陆爷爷说听他絮叨听得烦透了,耳朵起了老茧,说得跟你说道说道,让你尽量百忙之中抽空拔冗安抚他。”
步蘅心知逄博用语夸张,步自检虽然退下一线,但不时随团外访,前几个月压根儿不在京内,不是她不上门,是老爷子没空儿接见她。至于隔壁陆老爷子陆恭俭,和步自检自年轻时因援朝相识,搭伙儿几十年了,从来是一唱一和,从老到小,周身的人被他们作弄了个遍,嘴上的话大多当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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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僻静,光秃秃的枝戳着灰沉的天,因之急景凋年,景致更显得单调得不成样子。
岗哨上的警卫轮换得快,步蘅被生面孔盘查了一番,刚进第一道门不久,一辆军绿吉普裹挟起一阵冬风,猛地刹停在她身侧。
车胎逼近她的腿,停的位置距她不过半步远。
步蘅视线挪向车身,透过明净车窗看到了发小陆铮戈,她跟着封疆喊了多年“二炮儿”的人正坐在驾驶位上探了半个身子推副驾的门。车门打开的同时,冲她吆喝:“上车,我送你进门。”
步蘅站定,盯着他肩上的杠和五角星:“谢了,但你还是给我下来走两步吧。”
陆铮戈呵笑:“你让我下来我就下来?我凭什么听你的?”
话落他倒是没耽搁,立时开了驾驶位的车门,跳下车,又没好气地摔关上车门:“别客气,尊老敬女,你占了俩,才听你的。”
步蘅不理会他前面啰嗦的那一堆,只问:“你从兰州偷跑回来的?”
陆铮戈脱了军外套,兜手披步蘅身上,轻啧:“我是当兵又不是坐牢,我休假不行啊?冻不死你。”
正说着,一旁的篮球场里有人拍打着篮球扑到边网上喊:“陆哥,你来不来啊?我们四个刚打没多会儿。”
陆铮戈提起嗓子回:“不打。我说,你小子长不长眼呐,没看哥边儿上站着你小蘅姐吗?”
校服还搭在篮球架上的少年挠头,笑嘻嘻,语调儿柔了几度,看向步蘅:“小蘅姐,那你来吗?”
步蘅隔着陆铮戈熨帖于身的军衬衣掐他,同时回复球场上的中学生们:“不来,鞋不合适,你们好好玩儿。”
陆铮戈呵了声:“别找那些没用的借口,二哥不在,就没见您高抬贵腿往球场上迈过,关人鞋什么事
儿。”
步蘅也不恼,只淡声道:“他不在,你比他在的时候欠,还比他在的时候菜。我凑热闹你会老实旁观不参与吗?还总是非要跟我一伙儿,我不打注定输的球。”
陆铮戈又想笑又觉得气:“老这么挤兑你发小也不怕遭雷劈。你看不起我跟看不起二哥有什么区别?我们俩可是他带着打球打大的。”走到这儿他才记起锁车。
步蘅也转移话题,问及:“休假回来有事儿?”
陆铮戈利索回:“废话,正事儿。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