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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章扫视他,将他的踯躅和慌张看在眼里,道:“那走吧。”
两人同去刑部,调案宗。刑部主事是个憨态可掬的胖子。胖子喜迎贵客,热情招待,一听到贵客来调案宗,当即耷拉着眉毛犯了难。
调案宗必须有朝廷文书,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照章办事。年底考评就要开始了,主事实在不敢犯禁,恳求楚王殿下和傅小侯爷的谅解,希望他们补了文书再来,别为难他一个干活的。他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妻儿,恳求二位大人有大量,别怪罪他,他也没有办法。
官场老油条滑不沾手,一个照章办事,就能把柳章和傅溶卡死在门外。
今日来得仓促,他们确实没有文书。光天化日之下,总不能可能强抢。
两人算是扑了个空。
傅溶再三暗示他通融一下,主事仍旧不松口。傅溶别无他法,只能对柳章道:“今日朝廷休沐,没法补文书,要不我们过两天再来?省得叫他为难。”
胖子感动得一塌糊涂,拱手道:“小侯爷深明大义。”
柳章并非仗势欺人之辈,也没有强求,道:“那便如此吧。”
傅溶掉头就走,摆出请的手势,“我送舅舅回去。”
柳章反问道:“你要去哪?”
傅溶眼珠子转了几圈。刑部离傅家不远,他脑中灵光乍现,为自己找到一个绝妙的借口:“这不正好路过侯府。我去看看我爹,晚上就不回家吃饭了。”
这套说辞合情合理,绝不引人怀疑。
柳章一直主张傅溶和傅争鸣修复关系。傅溶回家探望亲爹,他不会阻止。
傅溶打着如意算盘,心思活络。没等他高兴起来,柳章接上话,道:“正好,到了午膳时候。我也顺道拜访侯爷。”
傅溶道:“……”他没阻止他,他要和他一起去。
这不对吧。在他的印象中,柳章从未踏足过侯府。柳章和傅争鸣相处得并不和谐。为什么突然临时起意去拜访傅争鸣呢?傅溶心里咯噔一下,柳章不会猜到了什么,故意戏弄他。可是他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啊。
谎话已经说出口,覆水难收。傅溶心里头七上八下,不得不领着柳章往侯府的方向走。哪知道傅争鸣出门访友,根本不在家,只有赵梨带着孩子们会客。那场面别提有多尴尬了。赵梨战战兢兢,给柳章磕头行礼。
傅年年好奇地拉着柳章的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你是哥哥的舅舅吗?你长得真好看。”
柳章望着她头上红绳。
大概是长安最近流行的新式样,江落也这么绑过。
赵梨抱住傅年年,连头也不敢抬,怯生生道:“楚王殿下稍坐,待会与小侯爷用膳。我,我去厨房让他们做些菜。”
柳章听说傅溶与继母有些龃龉,今日一见,赵梨只是个柔弱妇人。
她在傅溶面前还要矮一头,诚惶诚恐的。
柳章道:“有劳夫人了。”
赵梨听到这声夫人,更加战栗,怕傅溶不高兴。她慌忙带着孩子走了。屋里只剩下柳章和傅溶。傅溶心不在焉,胡思乱想。柳章主动开启话头,喝了杯清茶,道:“上次江落从蛇窟里抱出来的,就是这小丫头吗?”
傅溶听到江落两个字,心惊肉跳,道:“对。”
柳章望着他错乱色神色,道:“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
傅溶道:“有吗?”
柳章道:“你一直在捏小指。”
傅溶潜意识攥住手指,欲盖弥彰。被柳章点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明显。他感觉到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被看穿了。柳章伸手从空中捞住一根透明丝线,端详着,若有所思。一回头便对上傅溶近乎惊恐的目光。
“她一直在拽你。”柳章眼神如古井般深邃,波澜不惊。
“舅舅……”傅溶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
“舅舅,”傅溶硬着头皮,说不出辩解的话来:“我……”
逃得一时,逃不了一世。蛛丝暴露的刹那,柳章什么都知道了。窗户纸被捅破,他头顶上的巨大压力反而消失无踪。全面摊牌,再不用鬼鬼祟祟。他在柳章面前缓缓抬起头,心里一片坦荡。他第一次忤逆舅舅,是在舅舅要杀江落的时候。现在是第二次。
柳章洞若观火,体察入微,道:“明知道前面有个坑,还想着跳进去。”
傅溶反驳道:“她不是坑。”
“我一直在想办法,让你跨过命中劫数。”
“她不是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