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有道人间不老(第3页)
南星拍落鬓间草屑,瞥了眼被当成锄头的名贵长枪,又瞧了瞧四周七零八落的土坑,似笑非笑:“你在土里面,找我?”
王进宝将银枪往土里一插,腾出两只手使劲掸去身上沾的泥土,一脸嫌弃,“要不是沈酣棠那个蠢货吵得人头疼,我才懒得帮这个忙。”
他指着脑门上已然看不出来的红肿,没好气道:“喂,你快回去吧,门口都闹翻天了。”
南星足尖一踢,那柄镶金嵌玉的雕花长枪便“铮”地斜飞出去,她反手横剑搭在他颈侧,淡金色的宝剑在王进宝脸上映出霞光。
“喂,你恩将仇报啊!”王进宝气得跳脚,但想起这家伙刚刚可是连柳允儿都不怕,又怂了下来。
“谢澄为什么受戒律鞭?”南星将剑往前推了几寸,冰凉的剑锋挨到肌肤上,蛰得王进宝脖颈冷颤。
他从怀中掏出一册《黄莺小报》,硬气地用书将长生剑推开。
南星劈手夺过小报,却见王进宝挤眉弄眼,满脸看好戏的神情。长生剑随着主人放松的手缓慢垂下,被随意挂在腰间。
等翻过前方一篇比一篇离谱的独家密谈,南星皱着眉头,终于看完了那篇《谢氏行十七子谢澄,闯弥天大祸救红颜》。
不得不说,写得真是活色生香,仿佛笔者亲眼所见。
“你头上的‘舜华翎’,是谢澄给你的吧。”王进宝腆着脸凑近,似乎想摸一下她发间的宝物,却被南星用书隔开。
“捕风捉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南星温和的眉眼间扰进恼怒的波动,王进宝却是津津有味地把谢澄挨打那段复阅,很是满意。
他刻意声情并茂地朗诵道:“谢家家主谢黄龙闻讯赶来,怒斥谢澄:色令志昏,难堪大用,你索性把谢氏也送给她罢!”
南星面无表情,抬手将那本《黄莺小报》塞进表情夸张的王进宝嘴中。她不顾身后人伴随着“啊呸”的怒骂,朝入口处走去。
山道两侧荆棘倒伏,草叶间残留着凌乱的脚印与拖拽痕迹。南星沿着这些痕迹疾行,耳边争吵声越来越清晰。
“谢公子还请明鉴,再说最后一遍,南星师妹失踪和我当真没关系。”柳允儿站在皇甫肃身后,素日端庄冷艳的脸此刻也有些扭曲。
南星听得那熟悉嗓音,心头一紧,不由加快步伐,她真是怕了那个做事没分寸的家伙。
谢澄全然不顾皇甫肃阻拦,拔出腰间铮然鸣动的纯钧,指着那方蒙尘石桌,“南星不过锻体境初阶,你邀她斗法,何异于谋杀。”
“谢澄。”
这声轻唤如一片落叶坠入深潭,本该淹没在喧嚣的人群中,可谢澄却陡然转身,捕捉到了这声音的来源。
谢澄连忙将剑藏在背后,眼底还未来得及漾开的笑意,却在看清南星神情的瞬间凝固。
少女站在桃树下,眉目间凝着疏离的霜色,那目光让谢澄如坠冰窟。
喉结上下滚动,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哽在喉间,他下意识攥紧藏在背后的剑柄。
“皇甫长老。”南星端正地行了一礼,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几人三言两语间,便将事情原委理得明明白白。
见南星平安归来,柳允儿大松一口气,她自腰间取出一方雕花锦盒递给南星,“我若知你心脉受损,绝不会动用冰蜥毒针,此物算作赔礼,还望师妹收下。”
盒中细粉艳若朝霞,正是先前许诺的桂帝朱砂。
南星苍白唇边浮起一抹浅笑。她双手接过锦盒时,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着,语气却依然平和:“兵者诡道,我今日受教了。”
“谢澄,你过来。”南星话音未落便已转身,蒲紫色门服襦裙掠过满地残红,径自往桃林深处行去。那背影月淡寒空,竟是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谢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亮光。见南星又愿意跟他讲话,谢澄乖乖听话,顾不得众人惊诧的目光,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去。
围观的天衍宗弟子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这姑娘什么来头?居然敢对谢家小公子吆五喝六的。”
刚比南星晚几步到的王进宝差点惊掉下巴:“他还真屁颠屁颠跟上去了?”
皇甫肃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原本想问的话在舌尖转了几转,最终化作一声轻咳。
他捋了捋胡须,到底是讪讪地握拳轻咳,纵容二人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