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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宫人正替她系着腰带，无奈只得停下。

nbsp;nbsp;nbsp;nbsp;刘公公半蹲下来与她平视：“殿下可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晚

nbsp;nbsp;nbsp;nbsp;了就赶不上上朝了。”

nbsp;nbsp;nbsp;nbsp;自新帝登基以来，这宫中气氛甚是古怪，父亲似乎与长姐之间在某些事上有了分歧，女孩也察觉到了。

nbsp;nbsp;nbsp;nbsp;她虽年幼，但自小就受过严格的教导，早已深谙为人臣的道理，她一板一眼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皇姐才是这天下的君王，父君这是先斩后奏，是罔顾君上，是僭越。”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话从十岁小儿口中出来，刘公公亦是始料不及，他低头帮她整理朝服的襟袖，却是淡淡笑道：“殿下言重了。太帝君是陛下的生身之父，陛下不会因为这种小事降罪的。”

nbsp;nbsp;nbsp;nbsp;“正是因为这样，孤就更不能去了。”

nbsp;nbsp;nbsp;nbsp;女孩把小手背在身后，煞有介事地望着窗外说道：“今日孤不经传召参政，那些言官就有话说了，而长姐素来宽厚，定然不会同我计较。这样一来，其他大臣定会觉得她们的君主软弱可欺。并且这桩事要是传到其他皇姐那里，明日不知她们又会有样学样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来。”

nbsp;nbsp;nbsp;nbsp;“这”刘公公一时无言以对，只好作罢。

nbsp;nbsp;nbsp;nbsp;太和殿，朝臣的队伍长长的延至殿外御道两侧，却只见宫灯无声地摇曳在晨风里。殿内殿外皆是死一般的寂静。

nbsp;nbsp;nbsp;nbsp;直到交辰时刻皇帝才露面。与往日的朝会相比，并无异处，倒因事少难得提前退了朝。

nbsp;nbsp;nbsp;nbsp;散朝之后，皇帝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了偏殿小憩。宫人倒茶时，他命人多倒了一杯，宫人正纳闷，便听到一声通传：“陛下，杨太师求见。”

nbsp;nbsp;nbsp;nbsp;朱承启闻着茶香，头也没抬地淡淡道：“让她进来。”

nbsp;nbsp;nbsp;nbsp;仿佛早有预料。

nbsp;nbsp;nbsp;nbsp;早朝时，有人又一次提起孙协的事，那个时候，杨永清无意间抬眸，发觉从上首飘来的目光，为避君者讳，她迅速把头偏向旁侧：“此事自有三司会审来判，何须柳大人费心。”

nbsp;nbsp;nbsp;nbsp;皇帝宣布散朝之时，环视四周时，似乎目光在她这方多停了一瞬。

nbsp;nbsp;nbsp;nbsp;君上御臣，一个眼神便足以表明心意。

nbsp;nbsp;nbsp;nbsp;杨永清是半路折回的，身上的朝服未换，见面后施礼：“陛下，臣有件事想请陛下帮着定夺。”

nbsp;nbsp;nbsp;nbsp;朱承启不问庶务，抬手先让座。

nbsp;nbsp;nbsp;nbsp;“老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nbsp;nbsp;nbsp;nbsp;杨永清甫一落座，就看到面前早已冷掉的茶，愈发笃定自己心中的猜想，她说：“先帝曾金口玉言，要在会试中加一道算术题。此次恩科，那道题的答况参差不齐，臣想起十几年前的那次科考，仍是心有余悸。”

nbsp;nbsp;nbsp;nbsp;朱承启颔首：“想必老师心中有了对策，只要不失公允，老师怎么想，便怎么去做。”

nbsp;nbsp;nbsp;nbsp;“臣明白。”杨永清点头，却并没有告退的打算。

nbsp;nbsp;nbsp;nbsp;朱承启问：“老师还有话要同朕说？”

nbsp;nbsp;nbsp;nbsp;杨永清站起身来，拱手再次施礼：“陛下，先祖皇帝信奉法理有度，宽宥了那个男史官，这才有了《凉州史》。而今朝前任礼部侍郎孙大人主动伏法，想来亦是为盛世教化所感，幡然悔悟。仅就此事而言，臣想向陛下讨教，当如何区别对待主动与被动伏法的两种行径？”

nbsp;nbsp;nbsp;nbsp;话音刚落，内史听到一声清脆的碎响，皇帝放下手中的杯子。

nbsp;nbsp;nbsp;nbsp;那杯子便在内史的注视下裂成两瓣，惊得她悬笔竟忘了记到何处。

nbsp;nbsp;nbsp;nbsp;杨永清亦看到水流了一书桌，立刻抬起头来：“陛下！”

nbsp;nbsp;nbsp;nbsp;朱承启接过宫人递过来的丝帕，摩挲着沾湿的指腹：“若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主动与否都是巨蠹，有何区别？”

nbsp;nbsp;nbsp;nbsp;杨永清默然，听朱承启顿了顿，语气稍稍松缓了几分：“朕听闻，孙协早年吃过不少苦，难免因此走了歪路。可见苦难并非都是有益的。她的两个孙女，按律应当一个充军、一个流放。将她的两个孙女逐回原籍，三代不得科举入仕，以此代替充军、流放，朕以为已算是仁至义尽，老师觉得如何？”

nbsp;nbsp;nbsp;nbsp;至此为止，这出戏总算唱圆了场。

nbsp;nbsp;nbsp;nbsp;又有内官来通报：“陛下，少詹事张大人求见。”

nbsp;nbsp;nbsp;nbsp;杨永清也顺势告了退，她走在长廊下，路遇才从北漠回京，进宫述职的张珏，却是对方先开的口：“才数月不见，太师看起来大清减了。”

nbsp;nbsp;nbsp;nbsp;杨永清抬眸回望张珏，回之一笑：“出使北漠回来，连珩脸上的书生气似乎也少见了。”

nbsp;nbsp;nbsp;nbsp;张珏听了这话，也笑了：“一路风吹日晒，下官确是晒黑了。加之此行不平，就在前日，回京的路上，又遇见一群假冒官兵的小贼，差点要了下官的命。”

nbsp;nbsp;nbsp;nbsp;杨永清把脸一沉，侧过身来：“天子脚下，竟有这等荒唐事？张大人没有受伤吧？可抓到活口了？”

nbsp;nbsp;nbsp;nbsp;话音刚落，已见小内官阔步迎了过来：“大人，陛下召您觐见，请随小的一道过去吧。”

nbsp;nbsp;nbsp;nbsp;张珏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好在兵符未丢，否则下官只得以死谢罪了下官先失陪了。”说罢抬袖转身，很快就消失在廊庑尽头。

nbsp;nbsp;nbsp;nbsp;杨永清回过头，望着张珏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nbsp;nbsp;nbsp;nbsp;多年以后，她还是会梦到今日和张珏的对话，梦见自己派出的杀手非但没有死，反跪在太和殿上指认她，指认她抢走兵符并嫁祸于齐王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