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1页)
另一条林径山路,同样被颠得想吐的方云朗忽然摇晃起陆玄枫的肩臂,手指着山顶,道:“哥!旗子被子瞻哥他们夺走啦,你输了!”
……
静夜沉沉,月色溶溶。
楚懿抬起手腕,顺着月光看着上面漂亮的包扎结,眼神专注认真。透过这条巾帕,一些往事如同藤蔓,缠绕在心口。不动声色之余,还有好奇与不解。
他倏尔想起多年前的冬天,新雪初霁,凌云堂的学生们凑在一起看烟花。他意兴阑珊地退出人群,转头立在屋脊之上赏月亮,却不小心撞上一桩“趣事”。
少女身披雪白温襦,领上缀白缎绣梨花纹云肩,浅粉色的裙摆摇晃起来像是蝴蝶落于树梢。
她笑容满面,看似娇痴,却点燃了一串鞭炮无声无息扔在了江天凌的屁股后面。鞭炮声与烟花声在日暮苍穹中炸出一道亮光,江天凌疼得直叫,容今瑶转瞬融进人群里,跟着众人一起笑。
她长舒了一口气,又缓缓抬头看着月亮笑,笑容清淡,然而却在扭头发现屋脊上有人时,突然止住了。
二人对视了良久,还是楚懿率先偏开了眼。
那时候他对容今瑶与江天凌之间的恩怨并不知情,也没心思去猜。只是单纯认为容今瑶乖巧无害的外表之下,藏着不会任人宰割、甚至是乖戾的骨气。
没想到事实会是如此。
这么多年,是不是哪怕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有可能并不是真实的容今瑶呢?
他所以为的虚伪面具,也可能只是一个妙龄少女的保护色。
心头有莫名情绪一瞬间掠过。突然,楚懿瞳孔紧缩,察觉到有人接近,他立刻起身贴在石壁的边缘。
脚步声渐渐清晰,楚懿屏气凝神,眉眼淡漠充满杀意。只待看清来人是谁,却没想到下一刻,凌乱的、毛茸茸的脑袋从泥坑上方探了过来。
“楚懿?”有人轻轻喊他。
楚懿一顿,抬脚从边缘走到中间,望着来人的神色,平静又不解:“不是叫你下山吗,怎么又回来了?”
还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头发乱糟糟的不说,灰突突的脸完全分辨不出来她是谁,斑驳泥印和血迹结了一层痂,淡绿的衣裙此刻与他这玄黑骑装有的一拼。楚懿记得她离开之前,还没有这么狼狈啊。
“我?”她忽然狡黠一笑。
楚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慢慢的,心却陡然间风起云涌,吹乱了心内一片荒原。
容今瑶把右手从背后拿出,手上攥着陇首云飞的旗帜,鲜艳、通红。
少女的笑明媚如朝阳,让这寂寂黑夜灿然生光。容今瑶看着他道:“我去给你夺旗了啊。”
烂漫馥郁的芍药开遍京郊山野,傍晚吹来了一片清香,而楚懿就在这绵长的沉默中,清楚感受到自己耳边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咚咚的心跳声。
第13章“你为什么不去死?”……
翌日,晨雾凝露将京郊山林唤醒,澄澈明净的云影之下,白鹭展翅飞过,慵懒地亲吻和煦春风。
春花凝羞,春风温柔。清新的雾气中,有美人沉睡。只不过,那个倚在粗壮古树旁的美人蜷缩成了一团,轻薄的纱裙在夺旗时刮出好几个洞眼,隐隐若现一片雪白肌肤。山里夜间微凉,她只能以彩旗挡风,依靠郁郁葱葱的树叶遮住晨露水滴。
许是夺旗太过疲惫,又或者是了却心中惦念后情绪舒畅,昨夜容今瑶甫一阂目,很快就睡去了。
这一觉她睡得浑浑噩噩、头晕脑闷,整座山林恍若压在了身上,极强的压迫感与窒息感骤然而至。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见到了母妃。
母妃名叫叶欢意,欢意宫正是因她而建,当时只因她一句“喜欢清净”,皇帝便择了一处僻静但生机盎然的地方独造宫殿。这是帝王史无前例的偏爱,因此许多朝臣直呼她是祸国妖妃。
叶欢意很美,如深谷中的幽兰,千秋无绝色。眼如水杏,眉若春山,除却那些娇俏柔美,她骨子里更是有一股文人才有的书生傲气,娴静看书时如花照水,就连生气也是让人心欢的。
可惜皇宫让她变成了笼中雀,无论什么国色天香,经历那些事后都会被蹉跎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