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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这张脸他已很熟悉。他曾经无数次见过这张脸，也曾经无数次梦到过这张脸。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第一次见到贺青冥的时候，就已记住了它。

nbsp;nbsp;nbsp;nbsp;它的轮廓淡淡的，颜色也是淡淡的，它眉眼秀长，眼睛里好似养着一汪多情的秋水，眼波流转之时，却又潋滟生春，可惜这一双眼睛总是蒙着一道空濛清冷的雾气，叫人看不透、摸不着，就像水中的影子一样忽明忽暗，若即若离。

nbsp;nbsp;nbsp;nbsp;它的鼻梁并不很挺，却很直，好像是天山分明的棱角，鼻梁底下的两瓣窄窄的唇色，是它唯一稍显鲜明的地方，然而无论浓淡总是相宜，阴晴圆缺，也仍然是独一无二的天上月。

nbsp;nbsp;nbsp;nbsp;每一处线条，每一寸转角，柳无咎都记得很清楚。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浑身血液已经沸腾！

nbsp;nbsp;nbsp;nbsp;他几乎已忍不住快步走到贺青冥面前。

nbsp;nbsp;nbsp;nbsp;却又在距贺青冥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nbsp;nbsp;nbsp;nbsp;他总是距他一步之遥的。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忽的生出一种胆怯，又有几分害羞。

nbsp;nbsp;nbsp;nbsp;这一刻，他的脸虽还没有动，可是他看起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又鲜活、又快乐。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道：“你怎么来了？”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竟已忍不住翘起嘴角，他的眼里几乎是在闪光：“我来找你，我想见你。”

nbsp;nbsp;nbsp;nbsp;他好像是又骄傲，又有一点开心。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自上而下、自左而右地打量了他一会，道：“你受伤了。”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笑道：“我没事。”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皱着眉，道：“你怎么敢？”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跃动的心沉了沉，笑容也凝固了一瞬。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拂袖冷冷道：“我不留无用之人。”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面上已露出痛苦之色。

nbsp;nbsp;nbsp;nbsp;他似乎已要哭出来。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却已不再理他，转身消失在一阵迷雾里。

nbsp;nbsp;nbsp;nbsp;他到底没有哭出来，可是也已听到一道哭声。

nbsp;nbsp;nbsp;nbsp;婴儿呱呱坠地，哇哇大哭。

nbsp;nbsp;nbsp;nbsp;他是不是也已预见到自己悲惨的命运，所以才要这么撕心裂肺地哭泣？

nbsp;nbsp;nbsp;nbsp;他还没来得及学会走路，就已被母亲扔到坟堆里。

nbsp;nbsp;nbsp;nbsp;他本就是个死人，本就从未活过。

nbsp;nbsp;nbsp;nbsp;腐肉的气息越来越浓，秃鹫铺天盖地地飞在他的头顶。

nbsp;nbsp;nbsp;nbsp;它们擦亮了眼，磨利了爪，等待他渴死饿死的那一刻。

nbsp;nbsp;nbsp;nbsp;它们看着他，他才出生不久，还是块极其鲜嫩可口的肉。

nbsp;nbsp;nbsp;nbsp;但秃鹫没能得逞，狼群嚎叫着呼啸而过，一匹狼把这被抛弃的孩子叼走。

nbsp;nbsp;nbsp;nbsp;雨夜里，四处都是狼眼幽幽的绿火。

nbsp;nbsp;nbsp;nbsp;狼群散去的时候，一个拾荒的老人偶然捡到了他，他本以为自己有了归宿，但不久又再度被人抛弃。

nbsp;nbsp;nbsp;nbsp;他就是件廉价低劣的货物，卖也卖不出去，只能被无数人转手销售，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nbsp;nbsp;nbsp;nbsp;他不明白，他那样低贱的生命，上天为什么还要他活下来。

nbsp;nbsp;nbsp;nbsp;他不仅活了下来，还在一天天长大。

nbsp;nbsp;nbsp;nbsp;他去偷，去抢，和蛇鼠为伍，与山里的野兽和镇上的屠夫搏斗。

nbsp;nbsp;nbsp;nbsp;他实在太过瘦小，藏在没有光亮的地方，就像是一大块行走的骨头。

nbsp;nbsp;nbsp;nbsp;他的眼睛却又大又亮，像是藏着一团永远不可熄灭的野火。

nbsp;nbsp;nbsp;nbsp;他蹲在墙角，像只小鬼一样阴魂不散。